朱庭瑄差点儿气笑了,自己早就表现得足够明显,这个人明明什么都知道,现在却在这里装傻。自己那些信中的语句哪里有一句是可以写给臣子的。
“真要朕明言吗?”朱庭瑄道,他用手轻轻将李正玉的脸拨过来,注视着她的眼睛,“你刚走的那几个月倒还好,后来,朕夜夜都会梦见你。温如,朕想要你,朕想你站在朕身边,与朕并肩,你可愿意?”
“这天底下所有人都是陛下的子民,陛下无需专门要任何一个人,天下英杰便尽入陛下彀中。”李正玉答非所问,恭敬回道,“至于总是梦到臣,想必是因为陛下太过关心边关战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今战事告捷,陛下终于能睡个好觉了,臣为陛下贺,为天下百姓贺。”
为什么要现在挑明?是因为许久不见所以情难自抑,还是因为她如今手握兵权又骤登高位,他觉得自己脱离了掌控呢?
“罢了,朕给你时间。”朱庭瑄轻叹一口气,用极其温柔又纵容的语气道,“温如,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不要让朕失望。”
庆功宴上,朱庭瑄对李正玉表现出有些过了头的信重与荣宠,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亲自为她夹菜添茶。宅邸、名剑、奇珍异宝一一赏赐,更是将李母封为诰命,将李蔓瑛封为县主。
李正帆自然也得到了赏赐,但朱庭瑄言语之间,远近自分。
朱庭瑄还当众斥责了四皇子,指责他“御前失仪,不堪为君,对君父心怀怨怼”,在众臣劝解之下才没有剥夺了他襄王的封号,但仍是将他禁足一年,让他闭门思过。
这样莫须有的斥责比严惩四皇子实际的错处还令群臣胆战心惊,后者可能是失望,前者便是厌恶了。他们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四皇子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惹得陛下不悦。
朱佑瑭没有半点想要掩饰的意思,见其他皇子都是一副担忧兄弟的样子,自顾自笑得合不拢嘴。
李正玉明明应该表现出喜悦,但她心中莫名有些忧虑,演技再好有时也会有局限,此时只能低头饮茶,用神游物外的样子遮掩一二。
她早已脱去了铠甲,许是因为心忧的缘故,此时觉得身上发冷,手如在雪中浸了一个时辰那般冰。朱庭瑄一直观察着她,见她轻轻打了个颤,忙唤人拿来衣物为她披上,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了她的手。
“北疆苦寒,爱卿受罪了。”朱庭瑄道,“宴会之后先别走,朕许久没有与你下棋了。”
“臣谨遵上谕。”李正玉恭敬回道。
事已至此,她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养心殿的炭火烧得极旺,朱庭瑄将外衣脱了,仅着一件单衣。
李正玉同他对弈时依旧维持着自己的职业素养,输的同时还要让对方赢得尽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朱庭瑄的棋艺似乎退步了许多,她以前只是浅浅退让一下,对方便能获得胜利,今天她让步许多,三局之中却仍是胜了两次。
再退让,就显得假了。
李正玉不由进退两难,一时间有些头昏脑胀。
“温如,对不起……”朱庭瑄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畔,他们明明相对而坐,他的声音却像是从天际传来般飘渺。
“对不起?”李正玉心下诧异,头晕得更加厉害,此时她也意识到不对了,但她今日入口的东西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才对,到底是什么时候中了招?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听清了朱庭瑄的话:“对不起,朕说过会给你时间,朕食言了。”
再醒来时,她已身处一处无名的宫殿之中,李正玉挣扎着起身,却听到锁链响动的声音,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一根精铁打造的锁链将她牢牢束缚在离床半径三米的范围之内,手上的镣铐做了特殊处理,不会磨破肌肤。
殿外宫人走动的身影隐隐绰绰,距床两米的圆桌上放着茶壶与茶杯,茶杯中的茶水还冒着热气,想必是不久之前才被人添过的。
李正玉心中陡然升起一抹寒意。
她的兵权还没有上交,西厂亦有一多半在她的绝对掌控之中,她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自己会经历这样的事。
见自己的衣服没有被解开过的痕迹,她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现在是什么时候,有阳光照射进来,想必是白天了,但具体是什么时辰呢?
很快她便得到了答案,因为朱庭瑄下早朝回来了。
朱庭瑄语气温和,态度一如往日,与他的所作所为产生了令人不适的割裂感。
他没有换朝服便过来了,似乎是想要安李正玉的心,第一句话便道:“你醒了?别担心,你的家人以为你因为公务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