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能从越臣字字珠玑的控诉里听出隐忍的哭腔和崩溃。在秦星禾的记忆里,哪怕他给越臣闹出再棘手的事,都从来是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越臣。以往,越臣惹他不爽,他可以简单粗暴地一拳捶到他身上,反倒是现在,听着手机里压抑沉闷的声音,仿佛他也置身于狭窄的卫生间,层层气压围在他周身,压的他喘不过气。他立刻切断电话,阻止低气压蔓延。房间归于宁静,他的耳朵里却好像装着一个回音室,一遍遍地回荡着越臣刚才的话。“对我而言,你是喜欢的人,想用心守护的人,想不顾一切在一起的人,想告诉全世界的人。而我只是个陌生人,秦星禾,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心口如同上着发条,控诉的声调每回转一遍,心便紧上一分。秦星禾双手捂住耳朵,听着牙齿碰撞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睡觉睡觉睡觉!”这一觉却睡的十分不踏实。他梦见回到了小时候,穿着衣不挡风的衬衫蹲在墙脚,胳膊肘圈在腿上,双手揪着灌风的裤腿,企图圈住仅存的暖意。这时候,穿着羽绒服的女人朝他走来,拽起他生了冻疮的手便走。他梦见从威亚上摔下来,摔的全身骨头都快断了,再睁眼时,却只见女人站在床头奚落他:“拍个戏都能摔下来,剧组的进度全被你耽搁了,你倒是当个没事人躺在这逍遥快活,我天天去和剧组点头哈腰和人家道歉……你能做成什么事?”他梦见……无数深藏在深处的记忆如上世纪的黑白电影,一幕幕地上演,最终停驻在他歇斯底里的呐喊中:“你觉得我今天的一切全靠你,你怎么不说你穿的衣服、你住的房子,你手里的咖啡全是我赚的钱!这些年你有半点做母亲的样子吗?我不过是你赚钱的工具。我上辈子是杀了你全家,这辈子来给你还债的吗?你配当个母亲吗?你不过是个冷血无情、铁石心肠的恶毒女人!”看着黑白镜头下女人狰狞难看的脸色,秦星禾猛地从床上坐起。秦星禾大口喘着气,手掌深陷在柔软的床里,不住地蜷缩,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有逃离那个冰冷环境的真实感。狗子从门上的猫洞里钻进来,跳到床上,头蹭着他的腰迹安慰他。秦星禾抱起狸花猫,揉着它的软乎乎的肚皮,它立刻用腿拢住秦星禾胳膊,“喵喵喵”地叫着。秦星禾另一只手捏着粉粉的肉垫,哼笑道:“猪,饿了才知道找我,不给你吃,饿死你!”说是这样说,秦星禾还是穿着拖鞋下床,给狗子拿猫粮。猫粮撒进碗里,发出清脆的声响,狗子立刻撒腿跑过去,秦星禾蹲在旁边,看着整张脸埋进去的狗子,秦星禾低喃道:“你小时候也没少被野猫也狗欺负,为什么你不难过啊?教教我呗。”望着头也没抬的狗子,秦星禾拍了一下它屁股,它只低低地叫了声,依旧整个脑袋埋在猫粮里。秦星禾哼道:“没良心的家伙,有了吃的就忘了爸爸!”梦境里的内容已忘的七七八八,只记得最后那句“你不过是个冷血无情、铁石心肠的恶毒女人”。莫名的,这句话和越臣问他的“秦星禾,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重叠在一起。曾经他说那个女人是铁石心肠,如今越臣问他心是不是石头做的。好像……还挺像。只是控诉的人变成了被控诉的人。他蹲坐在地上,揪着猫尾巴玩,心里想着,他的心确实是石头做的,他和那个女人一样,冷血无情、铁石心肠。甚至,还要无情。之前越臣说过喜欢他这种话,他一律打为开玩笑,因为越臣说过他有喜欢的女生,而且越臣说喜欢他时语气太像玩笑。但他也不是傻子,在通完早上的那通电话后,不会还觉得是玩笑。那种被逼急了的情感迸发的太真切了。虽然他不太懂被逼急的原因是什么,但是他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出来,越臣情绪崩溃了。所以他说喜欢自己,想守护自己,想不顾一切在一起,想告诉全世界。然而正如越臣所说,他的心是石头做的。他没有被越臣的表白感动,没有摒弃一切和他在一起的想法,甚至连一丝动容的心思都没生出来。有的只是一声与他何干的“哦”。他是顶级流量,喜欢他的人能从首都排到法国,如果只是表白的时候语气悲切些,他就要动容心动,少说得心动上万次吧?心底的小鹿不得早被他撞死!况且,越臣有值得他喜欢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