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的前两代掌舵人都是很会看形势的,第二代荣国公贾代善在给长子贾赦娶媳妇的时候就没有再选勋贵人家的女儿,而是择了当朝首辅张雍的嫡长女。
为了达成这桩婚事,贾代善可是费了不少劲,什么人脉都用上了,欠下不少人情。偏偏国公夫人史氏还不满意,两口子为此没少拌嘴,贾代善气得大半个月没进史夫人的房。
当然,史夫人不满意的并不是张氏和张家,她是嫌弃自家大儿子,觉得他没读过多少书,不如胞弟贾政上进,与出身书香世家的张氏更加适配。
张氏家世好相貌美,人品性情都无可挑剔,她进门之后和贾赦过得和和美美,管得自幼被祖母娇惯过头行事随心所欲不甚妥当的贾赦都稳重了不少,看得贾代善连连感慨自己眼光好下手快。
张氏主持中馈更是手拿把掐驾轻就熟,引来贾家上下合家称赞,都说她为人爽快办事妥当。便是之前不满的史夫人,更多也只是在遗憾,如此四角俱全的儿媳妇,怎么就轮不到她家小儿子呢。
非要说张氏有什么欠缺的,可能就是子嗣运上差了点,头胎意外没有保住,还伤了身子,过了好几年才生下长房长子贾瑚,比刚进门不久的王氏生的二房长子贾珠就大了不到一岁。
王氏生下贾珠不过一年多,就又生了女儿元春。张氏却又是好几年没有动静,直到贾瑚五岁那年,才给他添了弟弟贾琏。
张氏这胎是难产,生的时候惊险万分,好不容易生了下来又大出血,几乎性命不保。最后是好几位太医联手,又是开方又是扎针的,才勉强保住了张氏一命。
纵然如此,张氏也是落下了病根,缠绵病榻大半年,每天汤药不断,却还是没拖到贾琏的周岁,就撒手去了。
贾赦是荣国公府世子,人又还年轻,家里没个管事的可不行,所以过了张氏的周年,贾赦就继娶了邢氏为继室。谁知邢氏过门第三天,贾瑚就失足掉进了湖里,捞起来的时候都快没气了。
大爷陪着新大奶奶回门了,长房除了脸色苍白几乎都看不出来还在喘气的贾瑚,就剩还不到两岁说话还不是很利索的贾琏,可不上上下下乱作一团。
“快去禀报老爷太太,就说大哥儿快要不行了!”这是张氏去世后才到长房伺候的丫鬟,一点经不得事,她惊慌失措的尖细嗓音搞得所有人都更加慌乱不堪了。
“赶快去请大爷大奶奶回来……”不管贾瑚最终有没有救,邢氏这门婚事,从头就注定了一地鸡毛。身为邢氏的陪嫁丫鬟,想的可就更多了,也不知道老爷太太会不会对她们奶奶有想法。
“大爷大奶奶能做什么?快去请大夫,请大夫呀!”贾瑚的乳母何氏可能是最在乎他生死的人了,不是说贾赦和邢氏不重要,而是在当前状况下,能救命的大夫可比他们重要多了。
“哥哥,我要哥哥,呜哇哇……”贾琏是所有人里头最搞不清楚状况的那个,他除了哭得让人心烦意乱啥也不会,偏偏长房现在没个可以做主的人叫人把他给先抱出去。
各种乱糟糟的声音在耳畔围绕,本来就头痛的贾瑚被吵得更加头痛了。这是在干嘛,他不是说了吗,他刚熬了两个通宵,今天一天都在家补觉,就是天塌下来了也别叫醒他。
虽然头很痛还很吵,可贾瑚更多的还是困,他朝里翻了个身,扯过被子捂住耳朵,打算继续睡。
“你们瞧见没?大哥儿动了,我刚刚看到大哥儿动了!”何妈妈第一个瞧见了贾瑚的动静,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可她又怕自己看错了,急忙抓住身旁的人求证。
“瑚儿怎么样了?大夫到了没有?”这是一个听起来就很威严的声音,贾瑚感觉整个世界瞬间都清静了下来。
“祖父,哥哥不理我,祖父……”这是唯二还剩下的另一个声音了。贾琏看到贾代善来了,立马就不害怕了,他一边抬手抹着眼泪,一边跌跌撞撞朝他跑过去。
可能是因为周围不吵了,贾瑚困得和浆糊差不多的脑子勉强又能转了,然后他就慌了。
他哪里来的弟弟,他明明只有一个姐姐,他们家可没有第三个孩子。
还有祖父,谁家叫爷爷用这种文绉绉的书面语,叫得也太别扭了。再说他爷爷奶奶前几天出门去旅游了,要下个星期才回来,这时候也不可能来他家。
就在贾瑚想着想着又要睡过去的时候,行色匆匆的大夫终于到了。
大夫见到贾代善就要上前请安,被他摆手拒绝了,示意他先看贾瑚要紧。大夫不敢耽搁,急忙迈到床前,抓起贾瑚的手把过脉后脸色却放松了些,不像初进门时那般凝重了。
如此之大的阵势,如此严肃的国公爷,他差点以为贾瑚的情况有多严重,谁知看过脉才知道,水已经控干净了,根本就没问题,要不是怕被人误会不用心,他根本什么方子也不想开。
大夫告诉贾代善,贾瑚已经没有大碍,他开了个安神的方子,稍微调养两日就好。
众人闻言惊喜不已,大哥儿之前的情况看起来糟糕至极,他们都以为没救了,不料竟然救了回来。
同样是失责的罪名,贾瑚有事和没事处理起来完全不同,他们悬在半空的心,起码能放回去一半了。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贾赦提前回来了,一路步履匆匆,身后跟着脸色很不好看的邢氏。
“有人要害我瑚儿,有人嫉妒我瑚儿,所以要害他……”贾赦念念叨叨到了床前,脸上的表情难看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