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士们慌张升空,望向以滚滚黑云压在归墟上方的大司命。大司命睁开眼睛,往下一扫,感到奇怪。“水灾,变虚弱了……?”同在剑吟激越之时——南桂城向北近两千里,蜀道。连绵山脉环绕整个蜀州,想要进出只能通过蜀道和水路。那是沿着峭壁而行的悬道,却有不少马队,还有力夫挑着担子,推着板车,在上面行走。这些悬道嵌入柱子和支撑的地方,可见明显的剑痕。而悬道上方百尺处,云雾缭绕间,隐约有铁索在晃荡。五六个剑阁弟子,刚刚做完修缮蜀道的修行,排成长队在铁索上行走,突然感到手中长剑在鞘中震动。有四个剑阁弟子,因此分心看剑,脚下动作一缓,顿时给狂风中震震的铁索给抖了下去,只在缭绕云雾间,留下数声惨叫。而剩下两个在铁索上站稳了的剑阁弟子,一边为同伴的遭遇心悸不已,一边握紧长剑,加快速度,连连跳跃。然后又掉下去一个。铁索上仅剩的剑阁弟子战战兢兢,总算抵达了一处虽在风中摇晃,但比铁索安全不少的平台。那里已有几个师兄弟,看到他过来,站得更紧密了一些,给他凑出能站立的空位。他们互相交换眼神,都猜出对方也有几个同伴掉下去了,便一起默哀了一番。片刻,最后一个来到这座平台的剑阁弟子,被诸多师兄弟称为长明剑的任飞光,低声询问道:“刚才,你们的剑有莫名震动吗?”“当然震了!”其他几个师兄弟早就想讨论这件事,“大家的剑都震了!”他们交换的眼神里犹带兴奋,压低声音交谈:“是哪位道主拔了剑?”“我猜是金牛道主,这里距离金牛道最近。”“不不不,这回的震动短而急促,分明是荔枝道主的剑意!”“相似的还有连云道主吧,我倾慕她剑意很久了……”任飞光摸着下巴,参与进讨论,道:“有没有可能是剑主的剑意呢?”他的师兄弟们有理有据地反驳他:“怎么可能是剑主的剑意?”“虽然剑主已几十年不曾全力拔剑,我们这一代剑阁弟子只能在剑门关的城墙上感受他过去留下的剑意,但他的剑意绝不会这样短——”“会吗?”任飞光仔细回忆他从自己手中剑震动中感受到的讯息,“方才那道剑意,与其说短,不如说快,快到了我们的剑都反应不过来,而且,出剑之人保留了许多……”很可能剑都不曾完全出鞘,只拔出了半截,不,大概只有两寸?“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个师兄摆了摆手,“保留出手,还能引得我们的剑跟着震动?你真的以为是剑主出剑吗?”“是长明太想见到剑主出剑了吧?”另一位师弟悠然神往道,“我也想感悟一番剑主的剑意啊。”“可惜,想要剑主全力出剑,只有西大封破这一个可能吧,哎。”几个剑阁弟子纷纷感叹,却不知,继续沿铁索继续向上,甚至越过了他们平日居住的剑阁——秦岭最高峰,太白。这座最为秀杰,冬夏积雪,望之皓然1的雪峰上,他们方才讨论的大人物们,也在“说”同一件事。十来道剑意交汇于此,变化不休,以此相隔数里数十里交谈。这十来道剑意,正来自蜀道剑阁中的金牛道主、子午道主、连云道主、荔枝道主2等人。“方才是谁?”“老牛不是你?”“他娘的明显不是老子好吧?你眼瞎啊!”“我怎么感觉有点像公子朝霜……”荔枝道主此言一出,除了他之外,交汇在太白峰狂风大雪中的剑意,纷纷停了一瞬。而矗立太白峰顶的灰发白衫男子,终于睁开眼。分辨不清男子的年龄,好像很年轻,深邃眼眸中却又藏着许多岁月。他发束单髻,不戴巾帽,脸型方正,眉眼如锋,只有右眼下一颗红痣,稍稍给这份锋锐添加了一丝柔和。他身材精壮,胸膛宽厚,雪白劲装隐约勾勒出坚硬的线条,背脊笔直如他手中长剑。此人,便是剑阁之主,谢峥嵘。若阿晕在这里,定会奇怪,他家朝霜与这男子分明并不相似,但不笑时看人,却有近乎相同的凝滞感。只是朝霜的凝滞带着一份沉静,这男子的凝滞则更加纯粹。荔枝道主给同僚们留下,独自面对这纯粹的凝滞,已快要哭了。等谢峥嵘垂目,视线不再往荔枝道主那边偏时,剑阁的其他道主,剑意才继续往这边凑。“老厉说你什么好呢老厉。”“公子朝霜是谁?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