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出来的一口口都是血,我有些担心我没被打死,反而会吐血而亡。我听到一阵小小的刺溜声,像是皮革触碰到火的一瞬间,一股焦味窜起来。我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疼痛。操啊,这疯女人,烟头往烟灰缸里按不知道吗?往我脖子上招呼是干嘛啊?我勉强睁开眼:“雯雯姐……你还抽烟啊,孕妇不能抽烟……”话还没说完,我就感觉到脖子上按着那截烟头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你怎么敢提孩子!”她尖叫道。啧,我忍不住又想翻白眼。一个死胎,至于吗,装得还挺像。有人比我先开口:“雯雯,手拿开。”随行医生简单的给楚令尘包扎了伤口,他有些滑稽的歪着头,靠在椅子上,语气虚弱,气势依旧不减。他重复道:“把手拿开。”雯雯的眼泪把妆一并打湿,她浑身颤抖,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掐死我。“你为什么还是护着他!”“他是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揉揉眉头,神情有些疲惫。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我这个“出生入死的兄弟”刚刚还想要置他于死地。“他背叛了你!”雯雯对着他大喊,“还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她站起来,狠狠地盯着我,像个复仇女神开始她的审判,穿着高跟鞋的脚直直地朝我脸上踩过来。大概是抱着要把细细的高跟鞋跟钉进我眼眶的想法吧。她没能成功。她现在离我很近了,躺在离我不过几十公分的地方,血从她白皙的胸脯涌出来,满脸的不可置信。子弹瞄得挺准的,不过不是马上能死的程度。应该还能再发表一番遗言。不过看来她不太珍惜这个安排后事的好机会,她直直地盯着我,气若游丝:“为什么……”不是在问我。“你知道为什么选了你吗?”楚令尘抬起一只手擦枪,嘴角的笑容漫不经心,一如平常。“是啊……那么多女孩……”雯雯眯上眼,似乎也陷入了迷惑之中,“明明有更年轻漂亮的女孩……”所以对楚令尘产生了什么不应该的幻想吗?听着他们的对话,我都有点同情雯雯了。和我一样悲惨。妄想楚令尘,就是这世上最悲惨的事情。“因为小七喜欢你。”他说。雯雯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怪异,看向我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了。真他妈的。我只好竭力用我猪头一样肿的脸挤出一个微笑:“文珊姐,你还没拿金曲奖呢。”雯雯以前当模特是为了赚钱报音乐班当歌手,雯雯是她的花名,她唱歌的时候叫文珊。名字有点土,歌也不是会大红大火的程度。小歌手没什么活,半夜会主持情感电台,没什么人听,她就自己唱歌。我那时候昼伏夜出,半夜回到自己的小出租房,脑子里全是分解的尸体和流动的血,怎么都睡不着。没有手机电脑电视机,就一个上任租客留下来的收音机。隔着电流,我听到那个女孩的歌声,就像是遇到了另一个寂寞的自己。我整夜整夜睡不着,整夜整夜听她唱歌。我有时候在外面,就会用公用电话跟她联线,我还给她写过一次信,我说我是一个辍学的小男孩,很想认她当姐姐,因为我喜欢她的歌。没想到我收到了回信,就在我搬家的那一天。她字远没有声音甜美,有些丑,写了两段,第一段谢谢我喜欢她,她很高兴,第二段是我可以叫她文珊姐,但一定要回去念书、要好好生活。我跑到电视台找她,一直等到天快亮,才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儿走出来,我喊住她,把从花店买的花交给她。她先是吓了一跳,收到花又很开心说谢谢。那时候太晚了,好多花店都关门了,那一束还是别人不要了的,放在柜台里焉儿得像咸菜。可她却宝贝得不得了,一直说谢谢。“文珊姐,”我被夜风冻得说话都有些结巴,“我会活得特别好,你也要。”“是你啊。”她说。“我会很有出息的。”我有些傻气。“我会拿金曲奖的。”她笑眯眯地回我,和我击掌。最后我们说了再见。等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年后了,她不叫文珊了,比原来更丰满一些,化很浓的妆。我也没再听过她唱歌。我也抽条了,不再是干瘦的小男孩样子,脸上也刻满风尘仆仆,也不会再在半夜听广播,我没有了喜欢的明星,喜欢谁就是看上谁,总会被搞到床上,没什么意思。但我其实还是想听她唱歌。直到有一天楚令尘叫我出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