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淋了一地,身后却有人递了毛巾上来。是过来看他们的周敛锋。周敛锋平日里总是要上班的,下班够来就陪着姜末坐一会儿,就会被姜末赶回去。但是到了周末,还是会替姜末的班,让姜末能好好地回到家里的床上,睡个好觉。老舅脑子有些迷糊了,已是记不清眼前的谁是谁了。只是有时候拉着周敛锋的手,对他说道:“末儿啊,老舅没了之后你一定要好好的。”周敛锋也没在意老舅看错了人,只是应着:“好,他一定会好好的。”老舅又眯起眼睛,仔细盯了周敛锋许久,说道:“你是不是那谁谁谁!你快点离我家末儿远点,你别耽误了他。”周敛锋垂下头,却是没应这个声。他轻笑道:“我不会离开他的,我也不怕我耽误他。我永远、永远,不会放手的。”老舅没听清楚,哼唧了两声,又像是小孩子脾气一般问道:“你是谁呀?你喜不喜欢我家末儿啊,你能不能替我照顾他啊?他才那么小一点,我害怕,我抱着他都害怕……我总怕把他养死了,你替我照顾他好不好?”他是将姜末又想成了刚刚到自己身边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姜末大雪天的被自己姐姐仍在门口,就穿着一件漏洞的毛衣,鼻涕差点没吸溜住掉在地上。可一双像是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却是眨了眨,拽着自己的袖口叫了一声“舅舅”。也许他就算进了棺材,都不会忘记那时候的姜末。他也就是那一回的心软,养出了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来。周敛锋听着老舅稀里糊涂的问话,又是说:“好,我答应您。”天知道,他多想这是真的。正巧姜末打了水推门回来,听他们的话,古怪地问道:“答应什么?”周敛锋说没什么,老舅也嘿嘿地一笑,说没什么。姜末撇撇嘴,弄了个脸盆兑好热水,又是麻烦周敛锋帮他一起给老舅擦了擦身子。老舅干干净净又香喷喷的,看了看自己身边的陈设,忽然拉住了姜末的手说道:“末儿啊,老舅现在也好的差不多了,咱们回家去吧。”姜末把帕子扔进水盆里,嗯了一声,他也想把老舅带回去。不说别的,就说光医院的住院费用,他都有些快要负担不起了。但是为了老舅,他还是咬牙硬扛着。他自己这几年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如果再不回去,就要动老舅说留给他的那几万块钱了。他叹了口气,对着周敛锋使了个眼色。出门与医生细细地聊了聊,医生虽是建议再观察,可是想到他有几年看顾脑出血的瘫痪病患的经验,便也签了字。找了天阳光明媚的日子,姜末结清了医院所有的手续费,把老舅送回了家去。他本本分分做人,便不会拖欠医院一丝一毫。连他走了,医生护士都说:“这姜家真是太惨了,但是人是真的实诚。鲜少有人在走之前给我们还鞠躬道谢的,真希望他们能日子越过越好。”老舅又躺回了他自己熟悉的家里床上,脑子也逐渐清醒了许多。只是说话还是有些磕磕绊绊的,远不如从前流畅。姜末的小店又开了张,日子也逐渐热了起来,渐渐地换上了轻薄的短袖夏装。他也逐渐适应了每天晚上,为下班的周敛锋留上一顿饭。热不热乎的,总归是能吃上一口。恰逢那天店里面没什么人,姜末百无聊赖地撑着下颌,就听见铁门吱呀一声开了起来,回来的正是周敛锋。他瘸着腿走近院子里面,正想要招呼周敛锋,却眼尖的发现自己脚下不远处的墙角,有一团毛茸茸、灰乎乎的东西蹲着。看着个头不大,又一直蛄蛹着。姜末忍不住“操”了一声,说道:“啥时候院儿里还闹耗子了?”周敛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沿着他的目光,把那个撅着屁股的“小耗子”拎了起来。小东西立马喵了一声,以证明自己根本不是个耗子。还没巴掌大的小猫被周敛锋提溜着后脖颈子,四肢耷拉着,看着并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姜末眼睛陡然一亮:“是猫?真可爱。”他伸手去接,周敛锋却转了个方向,说道:“脏。”姜末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又伸出手说道:“我现在不脏了。”“我说它脏。”周敛锋皱皱眉头,似乎有些嫌弃,想要把它扔出去。却被姜末连忙哎哎哎地阻止:“别啊,他这么可怜。左不过我这不缺他一口饭吃,就让他跟了我吧。”周敛锋还是皱着眉头,又说:“那我一会儿洗干净给你送过来。”姜末头点得像是个鸡啄米:“对了,正好给他取个名字。既然是捡来的,那就叫……肥皂吧。毕竟,现在有个什么乱七八糟的梗,叫捡肥皂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