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神色茫然之后混乱起来,差不多快十年的往事,又是他刻意遗忘的片段,他不能肯定是不是真的发生过。仔细想来,那之前他与老四毗邻而居,幼时课业上屡有往来,关系并不差,甚至算得上亲近,便是真说过“四哥我渴”也不是不可能。
“四哥想如何?胤禩一身孑然,便是过而改之也大错铸成,只盼四哥心胸宽大,宽恕弟弟。”
胤禩以为自己说得很好了,可听在胤禛耳朵里却只有一句“大错铸成”,他冷笑道:“大错是真的,有心改之却是假的。这么多年,但凡你有半点后悔理亏之心也不会纵容老九四处败坏我的名声。也是,看着你待皇父阳奉阴违,又能如何盼着你懂得孝悌二字?”
胤禩被戳中心头隐痛,很多话他不想挑明不代表他不清楚,病得等死的人连皇帝都不怕了,也不必理会后果。
他冲口而出:“皇家说孝悌?四哥莫不是在讽刺弟弟?旁的莫说,四哥就敢说这一次那两只海东青的事情你不清楚?这几年弟弟和老九府上四哥没少安插人,宫里大家都有眼线,何必非要说破?当年弟弟也曾赔礼认错,哪次四哥不是口中说着‘揭过’私底下犹自计较,是不是真要让弟弟赔你一夜才算作罢?”
“很好。”胤禛脸上瞬间带上假笑虚伪的面具:“这才是你真心话。”
胤禩体虚,一番话说得脸色惨白,却不肯认输。
九弟同他说起两只海东青时,他不曾埋怨老四,当年那件事他理亏,胤禛要如何做他都当还债,从不吭声。没理由自己渣了人家,还让人家必须向着自己处处留手。
他今日发火是因为老四古怪的执拗,嘴里说着揭过,可他眼神行为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他要死的人了,以身偿还一了百了也不是不可以,于是便真这样说出来了。
胤禛脸色阴沉晦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八弟别忘了,拖得越久,越难偿还。”
胤禩吃软不吃硬,冷笑回应:“不过命偿,四哥不嫌弃,只管拿去,省得总是口是心非。”
从此胤禩没在胤禛面前服过软,一直到死。
他不后悔当日说过的话,只以为自己一着不慎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小人,活该被咬住不放。
他并不知道,那一晚他抱着胤禛喊的人是“老九”。
他也不知道,他抱着胤禛说了一个晚上的:“老九,我只有额娘和你了。”
4
4、半梦醒
酒|色混乱的一夜,对于胤禩来说是一个需要极力遗忘的阴差阳错,但对于胤禛来说,却是毕生最迷茫又清醒的时刻。
他知道自己一贯很喜欢亲近八弟,一部分是因为同病相怜的身世,另一方面,是性子合拍的缘故。他急躁,弟弟圆融,早年一同读书也相映成趣。
只是老八总会长大,身边总会缠上不知所谓的各色人等,而他身边也有了更小的弟弟同进同出。
他不是擅长说话的人,甚至不知该如何挽回越行越远的弟弟。
那一晚听说老九拿马车运了十数坛酒送去隔壁老八府上,胤禛算好了熄灯时辰从偏门过府。他想得很好,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老八彼时心神巨震,正是轻言安抚的好时机。不是他巧于算计工于心计,施恩望报人之常情,当年十三额娘没了,也是因他日夜劝导才忠心于他。
能在恰当的时间做出恰当的事也是本事。
谋划很顺当,深夜过府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做,但这一晚状况迭出超出任何算计。
书房里厮混交错的影子令他莫名震怒,老九不懂事,老八居然也跟着胡闹。刚被皇父斥责,晚上府里便昼夜欢宴,与戏子行狎昵之事,传出去这辈子别想翻身。并非人人都有太子二哥的命。
赶走戏子,让人处理干净,屋里睡得一塌糊涂的人嘟嘟囔囔地一会儿嚷渴,一会儿嚷热。
胤禛颇无奈,老八烂醉如泥恐怕连和谁说话都分不清,酝酿了一肚子的情绪没处用。眼下人都赶远了,还要屈尊降贵给老八端茶递水,他连皇父都没这样侍候过。
水洒,屋倾。
老八用力抱住他肩膀的一瞬间,他已经高高举起了手。醉鬼难缠,一手刀下去之后原路返还,必然神鬼不知。
可若真神鬼不知了,何时再寻机会打动老八?隔日他片寻不着那两个伶人总会知道有人来过,不做点儿什么枉费一番谋划。
扬起的手刀又缓缓放下,他正要开口说:“老八,你别撒疯,清醒点儿。瞧你那点出息。”
湿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是带着烈酒醇香的唇,还有急切的亲近。
胤禛一怔。
他须臾间已经推演了各种应对的后续,从用凉茶泼醒,用耳光打醒,或者扔下神志不清的人自己原路折回,就当没来过,省得日后尴尬。
只是未及他任何行动,欲|火焚身的的弟弟已经嘟嘟囔囔掐了他的腰眼一把,呵呵几声笑,低头再度吻上。
胤禛陡然睁大了眼睛,忽然在心底生出一种奇异的亲近。
这个弟弟不好把握,看似软绵却难以哄骗。人前隐忍克制一如自己,这样失控的时机恐再难寻,若能此时让他一让……
肢体已然交缠,身体染上难以言喻的快乐。这不正常,胤禛清楚自己性子有多寡淡,心思太多,难免厌恶后院心思昭然若揭的女人,他以为老八多少同他也一样。
男人身体终究经不得撩拨,很快胤禛愿意遵循意志反客为主,弟弟尝起来惊人合意,急迫着撕扯自己衣衫的动作也毛糙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