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面色苍白浑身颤抖,他说不出“我没有让奴才这般做”的话,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奴才会如何行事,他先前几句话会引导出怎样的后果。在他谋算中,十三来,他得救,十三不来,也就是最坏的打算。
他也只是无权无势的小阿哥,若到了办差的年纪,还能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若是五哥,还能接着太后宫的手摆脱困境。可事实上呢?惠母妃绝不会为他明面上得罪毓庆宫惹皇帝猜忌,暗地里说不定会拿了这事做文章,牺牲自己拉下太子。
可连他都知道,皇父绝不会因为自己拉下太子的,到时候被灭口的只有自己。
自己死了,额娘还能有活路吗?
他要争、要活、要出头,为了额娘也为自己。
老九与太子素无交集,正巧十三这几日受太子青眼,只有他出入毓庆宫最不惹人注意。他情急之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可他的确算计了十三,也辜负了四哥。
年轻的眼睛涌出深沉的痛楚,胤禩知道自己不是纯良人,要活下去就要算计别人,也要提防被人算计。
他是愧疚,但他没有选择,亦不后悔。
于是他不再辩解,语调从失魂落魄转为温婉谦和:“四哥说的无一不对,弟弟做了什么不能不认。今日的事,弟弟欠了四哥一份情,怕是寻常作为也还不清。日后四哥想让弟弟怎么还,只管开口,弟弟绝不反悔。”
胤禛心里难言酸楚,他等到了他想要的一句话,却是在这个情形下,把人逼到了这个地步。
这几年默默守候盘养,不愿他当真吃亏,却又要狠心逼他去走前世老路。一直到今日,才从他的眼睛里看见熟悉的阴沉颜色。
欣喜、欣慰、心疼,混杂一处,还有难以言喻的失意。
自己养了好几年的小兔崽子,就这样一步一步成精了。
虽然可惜,他的选择不多,时间也不多:太子日益急躁,当年诸子夺嫡的戏码避无可避,自己再将老八护得太好,不是护着他,反是害了两个人。
今世他不曾真正投向太子党,将来又不愿再拿老八做挡箭牌掩盖野心,留下不可转寰的把柄让老九攻讦。
宁可许他一个人情,再以退为进。
痛归痛,却是长久打算。
他的结果达到了,老八欠他一个不能轻易抹平的人情,并且朝着他期望的方向成长。
两人许久不说话,胤禛最后开口道:“下次再宣你去,让人给我递个话。钟粹宫洒扫宫女阿图的表兄在我府里灶房做事,你有事可以让她想办法。我不在,你就带上老九一道去。”
胤禩不说话,他以为四哥会直接关门赶人,没想到却等到这番话。连宫里的眼线都肯告诉自己,衬得自己何其不识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