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霎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清楚:“其实都是皇上的意思,当日我喝下酒假死瞒过高贤礼那厮,然后被秘密送出宫安排进了傅尚书府上,扮成马夫苟活。一来打消高贤礼的疑心,二来可以暗地里追查案子。”此事说来话长,整个过程都是皇上精心布的一个局。“出事之前,我察觉军中异动,领了圣命将此事调查发现高贤礼与外敌有勾结之嫌,还在军中放了眼线。但未等事情水落石出,相关的证据便不翼而飞,反倒变成了他口中我的罪名。”谢霎双目通红,攥起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使之一震。“高贤礼这奸诈小人造伪证污蔑我私通外敌,但当日他言辞凿凿,并且拿出的证据看起来是毫无破绽,使得大臣们都信他,迫于无奈,皇上假意治了我的罪。”谢霎回忆道,“原本不需要如此大动干戈。但高贤礼咄咄逼人,又因这叛变之罪严重,朝堂之上被他激得人心惶惶,皇上便顺他意,赐我毒酒,殊不知其中其实掺的是假死药。”荣岁意心中骇然,原本的恶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抓住恶人的好人,竟还敢在天子眼前做这些把戏。明明证据确凿,就要将高贤礼的罪证昭告天下,却没想到被倒打一耙。而皇上虽然贵为九五之尊,在手中没有把握之时却不得不为了稳固朝中之心,而让忠臣认下这毋须有的罪名,被奸臣牵着鼻子走。真是可笑又可悲。谢霎复而又看着她,满目伤心:“我让管家护你逃走,而后拜托傅尚书留意你的去向和踪迹,多亏庄捕头,果然找到了你。如今朝中形式多变,高贤礼又野心勃勃,我已是‘死人’身份,行事多有不便。若你能顺理成章在六扇门摸清此案方是最佳。”荣岁意避开他炙热的目光,她一时分不清那是对荣年身为儿子的爱,还是对这个看起来非常顺利的秘密计划的热切。“所以,你们将所有与高野、高贤礼相关的案子交给我们去查,果真查到他们头上。那然后呢?现在高野的死基本可以断定就是高贤礼杀人灭口,可是你们却又任由他东厂接手,而且现在证据都有了却又按兵不动,恕我愚钝,不明白此举意欲何为。”沈知舟想起那日案子被高贤礼一口要过去就心烦得很。既然现在是诸事顺利,他已经审出来赵掌柜是受高野指使私运官银,而傅郁既找到了高野藏起来的假虎符,可以证明他与盗窃军火有关,又与三公主一样见到高贤礼杀人灭口。这些足以治他的罪了。可偏偏都同意将这案子交给高贤礼去办,这前后是在令人费解。谢霎摇摇头,眉间是化不开的惆怅:“话虽如此,但现在除了知道是高野所为,还找不到与高贤礼的联系。他大可以辩解说自己发现了高野的错误,想要制止失手杀了人,一时荒唐想自己私下查清楚将功抵罪呢?”所以高贤礼才明知自己嫌疑之大却还要将这个案子接过来自己一手操办。“当务之急,只有找到他通敌叛国的证据才能有所转机,让他吃罪。”庄敬补充道:“其实将案子给他也是我们计划的一环。”“计划?”荣岁意不解。谢霎将斗笠重新戴好,拨正后接着说道:“我谢家一案是由东厂一手查办——”经他一提示,荣岁意恍然道:“我明白了,他接手案子后,我们要去东厂与他交接,你们是想到那时让我们偷偷调查?!”高野一案先前是锦衣卫与六扇门协同查办了几日,案卷与各种证据等都由他们保管着,届时他们就要准备着将所有相关的东西都与东厂进行交接。“没错,年儿说对了。大概等到明后日你们就该要去东厂将案子交接,到时候便可以悄悄行事,查探一下谢家案子的卷宗和证据,而且东厂是高贤礼的老窝,里面或许有些线索。”谢霎细细地看着荣岁意,大手覆住她的臂膀:“年儿,这些时日你受苦了。”荣岁意忍住没有扒拉开他的桎梏,扯扯唇角,不自然地回应:“父、父亲,年儿尚安好。”谢霎被这称呼唤得一愣,随即大笑:“许久未听你唤我,还有些不自在了。如今我们父子二人可总算是团聚了。”他一把抱过荣岁意,大力地拍了拍她的背,差点让她将吃过的东西都给呕出来。……原来力气大是遗传的。“我、年儿有一事相问,还请父亲如实相告。”荣岁意不动声色地挣开了这充满热情又略带尴尬的怀抱,正色道,“谢家十几口人……皆被处刑,此事也在你们的计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