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次有锻城守军带路,这一次全是京中禁卫。
所以,小皇帝,他迷路了。
迷路事小,不多时遇上一群山匪,分明就是那日的悍匪。冲营之日尚且明目张胆,此时竟黑巾蒙了面。双方略略过了几招,都挂了彩,却是无甚要紧的伤亡。足足五百禁军,竟让人当先把小皇帝掳去,横扔在马背之上。
小皇帝原本身手不差,可瞧这阵势,心里跟明镜似的,只冷下脸来,由着他们把自己捉去。
众禁卫军作势追赶一阵,便大张旗鼓的回锻城报信。
“朕禁卫军里也有你的人手?”捉他的人只扣了他穴道,也未下重手。待马跑过一段便放开他,小皇帝坐直了身,冷笑着平平问道。
先前马背上一纤长人影扯下黑巾,眉眼清俊英朗,回过头来朝着他微微一笑,既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小皇帝闹这别扭,少不得要由他先退让。
小皇帝瞧他眉眼里神采,心神一荡。又一想到他只当自己小,不知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冷着脸转过身去。
捉他的人哈哈一笑,也不拿他当皇帝看。
小皇帝瞧见容懋更是来气:“原来你也有份!”
“小叔叔挑出这些人马来,其中有部分马术还是我训练的。”两人同乘一骑,容懋低眼瞧了瞧他,见他脸色阴沉,收了笑,向他低声道。“九叔也是为着你今后想,这一干人等,本来也是要交到你手上去。你都不知道你这两日弄出的是什么事,都乱成个什么样子了。你就乖些,不气了,好不好?”
容卓听他口气也是哄孩子似的,一扭身让开他,冷着脸不理。转眼再去瞧容暄,竟然没看自己,已经回过头去,同那干匪类有说有笑,居然也不大理会他了。顿时酸意上涌,脸上又阴了几分。
一行人七折八绕,行到山林深处临时落脚,竟有些简单的房舍。原本容暄安插这些人手混在流寇里,本就是打着匪寇的名头,有些不方便明里出面的事,便着落在这些手下。平时偶而也真做些无关紧要的买卖。此处倒真有些土匪窝的样子。
容卓待众人见过,也一直沉着脸。
这般人马打着山匪的旗号劫下皇帝,离原在匪寇手里折个右贤王这事便暂时可以堵回去。虽是个幌子,可场面上皇帝到底是丢了,做戏自然也要做得十足,少不得安排了一番剿匪的戏码。反正这些人露了面,自然也不能再充冲匪寇留在山中,到时借着剿匪,顺理成章收编入军中。有这许多事要安排,容暄一时也顾不上理他,
小皇帝这脸拉过一阵,任是谁也看出他不快来。容懋便不去招惹他,同九叔知会过一声,自是折返锻城。各人自去做事。此处原只是个小据点。一时众人走空,只留下数人留守。
容暄随意寻了间屋子安置,这才有空好好同小皇帝解释。没等说话,正眼一看皇帝脸上一片阴沉冰冷,分明是气坏了。
正思量着怎么开口,小皇帝先发了话,声音里倒是平平的:“这样的埋伏,还有多少?”
容暄怔了怔,这支伏兵本就是为着小皇帝日后睥睨天下而布,早晚要交到他手上,此时也就不瞒他:“这一支人马比较多些,其余的在各地州府,也有安插。一来可以暗中查看各地动向,二来朝廷不便出面的差遣,也可由他们去做。”
“就像这次小叔叔动用他们,来劫朕的粮草逼朕回去?朕不从便索性把朕劫了来?”小皇帝悖然大怒,“想必皇叔挪用的军晌里,还有这一笔开支罢?皇叔可知这是欺君!这是十恶不赦的重罪!你当朕敬重皇叔,便什么事都可以由着皇帝为所欲为!朕一回去,便要治皇叔的罪!”
容暄见他在气头上,只淡淡道。“臣领罪便是。”
皇帝看他语气淡然平静,全无一分畏惧,分明当他说一时气话而已。
小皇帝嘴上说得狠,但确实也只是气话,要治罪口上说说罢了,自然舍不得当真。见九叔如此反而气极。杵在那儿没话再说。忡怔了一会儿,赌着气道:“朕饿了。”
容暄只得去给他张罗。待进来时,小皇帝也不气了,反而怔怔的在那儿坐着。脸上神色变来变去,看不出是什么心思。
他要是恼怒赌气倒还正常,这样子反而有些奇怪。容暄放下菜饭,便过来瞧他。容卓伸手拉住他,仰起脸来。“皇叔答应我件事,这些朕就都不追究。”
“皇上又想着什么岔子呢?”他眼神闪烁,话里却说得认真。容暄不由得失笑,拉开他的手问道。
“朕说认真的!”小皇帝再使劲拉他。
“皇上先说来听听。”容暄看他说的认真,反而不肯先应了。
“你要答应朕不生气。”皇帝开始转着眼睛看他。
“又闯祸了?”从前惹下事来,讨饶便是这模样。心里叹了一声,只道这皇上有那一天是让人省心过的。
小皇帝看他态度软了下来,反而犹疑着不肯开口。转着眼睛想了又想,半天才道:“朕要噶茶。”
小阮不在,自然只有容暄去做。
才待他一出门,小皇帝立即扑过去往饭菜里下药。急急忙忙从袖子里摸出几个纸包打开了,正寻思着该用那一种,不想外头脚步声又匆匆折了回来。
皇帝手一抖,那些药粉全数抖落进饭菜汤肴里,遇水即溶。
坏了!容卓白了脸,眼见来不及,急急把剩下的纸张捏在手心里。
这才把手藏到背后。容暄也不及看他的神色,伸手拉了他过来。
“卓儿,饭来不及吃了。我们这就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