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对你好,你也要对他好。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就是要互帮互助。你得勤快一点儿,嘴也要甜,人家安安看上你,是你有福气。不过他们家从来都是男的干活儿,你多学学你张姨,别学我。”作为母女,季晓芸和姜长乐相处得不那么融洽,却一点儿不坏。季晓芸根本不懂言辞,一颗心就算有百分之两百的关爱也要用最粗暴的态度压制成教训。姜长乐小的时候只听季晓芸说了什么,不看她做了多少,如今长大许久,心里像照镜子似的映出母亲的真心,却再也听不得季晓芸说体己话。“你说你上大学就出去多好,这浪费好几年锻炼的机会。你的日子是过给你自己的,你妈我不指着你养老送终,我有钱。”“我很有钱,你要是在绛城过不下去了就跟你妈说。安安的钱是他的,别指着男人要钱,将来会看眼色。我老了要钱没用,真的。”姜长乐无法再听季晓芸说话,轻轻拥抱了她母亲。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太容易发现对方在掉眼泪。季晓芸听到闺女吸鼻子的声音,像哄小姜睡觉那样拍了拍姜长乐的后背,“要是安安对你不好,你也得跟我说。他对你不好,就是条件再好咱也不跟。咱不去受那个委屈。”姜长乐不知道那夜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反正在梦里她都觉得如果将来宋平安欺负她,那他可真是个王八蛋。她们母女俩睡在一张床上,季晓芸把姜大勇赶到别的房间,姜长乐久违地又做了一次小姜。候机海城飞绛城一天里统共排五班飞机,多集中在下午和晚上。姜长乐在订票软件上从上到下对比着价格,来回看了六遍,最终问宋平安能否接受凌晨一点半的航班。他属夜猫子,姜长乐时常评价这人血管里流淌的不是鲜血而是黑咖啡。不过喜欢熬夜和被迫熬夜是两码事,宋平安说他最近养生,十一点之前必须睡觉,坚持要订下午的飞机。姜长乐未言明自己的省钱意图,却教育宋平安应当学会过日子。他早就看穿姜长乐的心思,直截了当问她要身份证号码买票。姜长乐义正辞严:“公安防骗宣传说了,不能随意跟人透露自己的身份信息。”宋平安本想冷眼叫她少废话,可是姜长乐跟他算了一笔账,半夜的特价机票只要四百块,两个人的机票加一块儿都抵不上一张下午票。“打工人初期,还是要艰苦奋斗。省下这么一笔钱,我们能下多少顿馆子呀。”宋平安没说艰苦奋斗于他而言是脱裤子放屁,也绝口不提下馆子和艰苦奋斗毫无关系。他听凭姜长乐买了两张凌晨经济舱的票,因为她说话的语气很像一个家庭的女主人。他们俩在一个夜云满空的晚上动身前往海城机场,宋家父母第二天各有事业,需要充足的睡眠,仅仅从口头上抒发了不舍。张听兰女士对儿子不做别的嘱咐,宋平安已经在外两年,比谁都会生活,她唯一不放心的是宋平安脾气冷暴又追求完美,和他朝夕相处未免考验对门闺女的忍耐限度。他要是对姜长乐太挑剔,恐怕月老下凡也绑不住两个人脚踝上的红线,更别提只让人求个心安的算命大师了。张听兰反复叮咛:“一定要好好跟长乐相处。”她后面又赘述几句“遇事要合理沟通,切忌冷暴力”诸如此类的话,宋平安没想到自己在母亲的眼里竟然如此难以相处,一时之间心情复杂,但好歹对张听兰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楼下的小红车中,姜大勇坐驾驶位,他闺女坐到后座等待宋平安下楼。以前姜长乐坐车直奔副驾驶,她说姜大勇又不是司机,手边合该有个人陪。姜大勇转头用原话问闺女怎么不坐副驾驶,姜长乐咧开小嘴,笑得十分心虚。“人家宋平安是客人,不好孤立了客人。”姜大勇不懂看着长大的准女婿算哪门子客人,转回身一弯圆眼,这才真正觉得姜长乐是个大姑娘了。他歪起脖子,从挡风玻璃往上望楼道里是否亮起声控灯,视线扫过自家主卧的窗,忽而瞥见妻子背光站在窗前,她整个人影是昏黑的。刚才在家门口,季晓芸不耐烦地抱怨有那么多碗筷没刷完,怎么去机场送。姜大勇的眼珠子微动,眸中映出一个用手抹脸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