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摩挲着手中的喜帖,心情复杂。虽然他未出现在我眼前,我却感觉他不曾离开过。比如……无意中说想吃的某样吃食次日就会出现在床边小案上,在书房瞌睡醒来居然躺在卧房,每当梦魇缠身总有温暖抚慰……心下做了决定,去寻他问个清楚罢,不留遗憾就好。帝君夫妇是体恤我上一次没看见他们大婚,特意再请我看一回吗?天界近来八卦颇多,一路走来,耳边尽是叽叽喳喳的闲谈声。“你说帝君为什么从凡间提只狐狸上来?”“可不是,那狐狸一瞧就道行未够,勾搭上帝君就立马升仙了,你说气不气?”“那也是人家长得好,你没发觉她像谁?”一个仙翁缩着脖子,满脸写着我知道真相。“啊!我想起来了,是那位……”人群中有不少人记起来。“那时候……才真是绝色啊……如今花界那些所谓的美人也不过尔尔……”我恰巧走到说话者身边,白了他一眼,我们阿芍可美着呢!接着就听见不远处几个仙姬窃窃私语。“你们听说了没,花界那位芍药仙子堕入妖道啦!”“你这消息早就不新鲜了。”“哦?”“我听说她不仅入了妖,还搭上了魔界那位尊主,一举夺得妖王位呢!”“是那位暴君?他怎么会帮她?”“许是看对了眼也说不定。”“那魔尊虽然暴戾,但相貌却是没得说,我也好想跟他看对眼啊!”我经过那犯花痴的仙姬身边,又翻了个白眼。一路上白眼翻得眼皮都痛,八卦真害人。走得好好的,一小仙娥突然冲出来。“牡丹仙子,帝后请您一叙。”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纳闷帝后是谁。想起是那狐狸精,不知道她又要作什么妖。“有什么事?”小仙娥不说话,只做了个请的手势。秦柔儿早已穿戴好凤冠霞帔,比原先见她时还要美上三分。我不跟她客气:“找我何事?”“我是来给仙子解惑的。”“你当你是神算子?”尽说废话。“……我只是恰好知道了一些事情。”“有屁快放。”“仙子莫不是还记恨着凡间那档子事?”她掩嘴笑,“都是为了渡劫,仙子莫怪啊。”我冷着脸,看着她身上的凤袍,弄脏了一会也不好看。“你伸出手来。”她疑惑:“什么?”“手给我。”我重复了一遍。她愣愣地伸出一只,我:“啊呸!”一口口水吐在她手上。说到做到一向是我的优良作风。她神识已经飞走了,怔得厉害,见状我又冷哼一声才转身离去。身后传来她隐约的喊声:“画像!”我脚下一顿。出了门,远远望见一袭绛紫的师父。我躲到柱子后头,待他走远了才敢出来。狐狸说画像,我不爱赏画,唯一与我俩有交集的……便是师父书房那副。狐狸生的与那画像上的仙姬神似,帝君对她一见钟情,司命写的命格,师父将画像爱若珍宝……桩桩件件串联起来,真相呼之欲出。我捏了诀遁入清微宫,顺利摸到书房。打开画卷,上头的仙姬活灵活现,竟比我原先翻看时还要灵动些。胸口又开始疼痛,我按捺住心悸,仔细观察画像,注意到画卷边幅有两行小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我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抚摸那句诗,指尖触碰到“云”字,撕裂般的痛楚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不好,怕是撞入师父设下的虚境中了!眼前的场景虚虚实实,变幻无穷,最终定格在我记忆深处,劈开那道裂缝,将前尘旧梦撕开与我看了个彻底……数万年前。洛水河畔,洛神司水,风后掌风。两位上神占据了六界数一数二的美人头衔。有趣的是,风后性子温柔细腻,并不如风般凌厉,洛神反倒英气十足,没有半点似水柔情。彼时,天帝初登基,六界尚动荡。北冥龙王烛阴与天帝同族,不甘为臣,伺机夺位。不久,天帝天后婚宴上,龙王掳走风后囚于北海。世间再无风调雨顺,百姓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北海底,烛阴侧坐在宽大的石座上,曲腿撑腮,用似是欣赏的眼光打量着被封在冰晶中的风后。两人对望多日,烛阴不曾说过一句话。见他下座走到自己面前,风后开口说了被囚禁后的第一句话。“你看起来很寂寞。”透过冰晶,女人悲悯的神色一览无余,烛阴恶狠狠地盯着她。“天界不会坐视不理,讨伐你的大军将至,”风后伸出手掌贴上冰晶,“你收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