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夜弦揉了揉眼睛,脸上浮现出那么点儿倦意:“宣处长,半夜两点了,你就让我走着回去吗?”宣恪沉默。於夜弦想出狱,但他不想大半夜走着出狱,大冬天的太冷了。“你抓我来的时候,没给我带上交通工具,我家在城西,我现在从内城出去,绕过护城河,在往西城的方向走,到家的时候大概凌晨3点吧。”於夜弦眼看着又赖上了审讯科,“新长官不厚道啊。”於夜弦嘴上不依不饶,心里却没什么兴致,毕竟刚送同行上路,多少也有点兔死狐悲的心理在作祟,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一种足以吞噬人的无名恐惧在一点点撕咬着他的内心。谁都好,只要有个人站在他的身边,哪怕是宣恪他都觉得安心。安心到他想要——“要不你打我一顿吧。”於夜弦脱口而出,“你把我打晕,我就在这儿凑合着睡一晚吧。”只要能忘了脑海中的恐惧,什么都好。“你在胡说什么?”宣恪动作一滞。看来怒气值不够了,於夜弦有点小失望。宣恪微凉的手落在了他的额头上,像是试了一下他的温度,轻轻一触,就挪开了。於夜弦有点恍惚,心里藏不住话,当即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觉得我脑子烧坏了?”宣恪凝重地看着他,没否认,看来的确是这么觉得。於夜弦一把打掉了他的手:“我没发烧,不是你说的吗,我自己讨打,你刚才不是很想揍我吗。”他这么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浑身又带上了那股自暴自弃的颓废劲。宣恪看着这样的於夜弦,莫名就觉得有些不顺眼,不是想揍人的那种不顺眼,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忽然觉得平时浪得没边的於夜弦,看起来要顺眼很多。宣恪试了试自己的额头温度,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烧坏了。然而没有,两个人都没病。“别熬夜。”宣恪说。於夜弦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直接笑出了声:“怎么,又觉得我是熬出毛病了?”今天的宣恪着实让人觉得意外,但於夜弦此时真的没什么心情去欣赏。他挥了挥手,开始赶人:“你走吧,这屋子借我住一个晚上,大不了明天退你点工资,就当时住宿费了。”说罢,他缩回了墙角里,脱下自己的军服外套,盖在头顶上,打算就这么样凑合着睡。“关个灯谢谢。”於夜弦说完,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宣恪。他闭上了眼睛,却没听见宣恪的脚步声,蒙着头的外套被人拎开,灯光让於夜弦眯了眯眼睛。“起来。”宣恪说,“我送你回去。”“啊?”於夜弦没反应过来。五分钟后,於夜弦坐在宣恪的机车后座上,冷风迎面而来,脑子还有点懵。情报处处长真的好负责,抓了个人进审讯科,大半夜的还包接送。不应该啊,於夜弦想不通。“你也熬夜熬出毛病了吗?”於夜弦诚恳地问。本来应该狠揍他的那个人,现在当起了送他回家的司机,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在做梦,也说不上是个噩梦还是什么,反正肯定不像是美梦。“闭嘴。”宣恪言简意赅。冷风这么一吹,於夜弦也不自闭了,说胡话的本事越发强大。“等下,你不会想把我拖出去偷偷埋了吧?”於夜弦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顿时后背感觉阴风阵阵。“你为什么不找个下属送我回去?”“你是不是想把我扔下云间海?”周围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越想越觉得惊恐的於夜弦,估量了一下跳车的可能。“闭嘴。”宣恪稍稍减慢了速度,硬生生道,“坐好,不然把你绑车座上。”於夜弦啧了一声,没再乱动:“挺暴躁啊,宣弟弟,看你平时冷冰冰的,脾气也不小啊。”机车驶出内城,在桥边稍稍停了一瞬。“往哪边?”宣恪问。“你不是让我闭嘴吗?”於夜弦冻得哆嗦了两下,眼前浮现出白日里宣恪给冉羽盖上毛毯的画面,忽然有点羡慕,还是开口道,“向右,西城区的最内侧。”宣恪加快了速度,向城西驶去。於夜弦没扶稳,整个人差点向后倒去,一把勾住了宣恪的腰带。宣恪:“……”“对不住对不住。”於夜弦赶紧松手。方向是对的,宣恪没打算把他宰了,是真想送他回个家。他觉得这样不行,他得说点什么,他憋得慌。“弟弟就是弟弟。”他说,“不久前还想把我按桌上揍,现在竟然还能送我回家,你们年轻人做事都这么没规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