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时间偏就凑巧赶上乐柠进县……牧山不知道给乐柠打了多少个未接通的电话,后来实在不想打了。
他不能接受,万一他和乐柠的缘分真的也以这种形式画上句号,他们之间最后的回忆,不就是乐柠欲哭的表情和红红的眼睛了吗?
乐柠那些气人的行为他好像短暂遗忘了,脑海中闪过的一幕幕全是乐柠如何懂事可爱、如何讨人喜欢令人心软。
爸妈出事时,他正处在最自负又最无能为力的年纪,连个驾照都没有。
“这回我赶得上吗?”牧山喃声自语。
牧山途经子阳县继续往下开进村,天空没有下雨,但要再朝事故路段前进,就已经有封路提醒了。
牧山没有路怒症,以前甚至上过礼仪教育,但边开边骂,他今天到底为什么要开他妈一辆爬山路费劲的电车,穷显摆他的鸥翼车门吗?
因为事故突发,有车堵在路上艰难折返,没办法再往下开,他索性找了个不挡路的小坡,留出一点容人错车的空间,把车停了上去。
西装革履仪表堂堂的牧少爷开始在泥泞山路上徒步暴走,看见抢险车都要上去问人家能不能带他一程,讨了这辈子没受过的骂,后来花六百块找黑车司机带他绕了一小段土路,再往后,就实在进不了了。
牧山站在空气潮润的山间路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这双能胜任马术课的双腿几乎动弹不得。
手机信号极弱,还连瓶水都没带。
这儿并不巍峨壮丽,只是一处近些年才逐渐开发的山野,却差点让他望而却步。
牧山弯腰敲敲大腿肌肉,颤声深深呼吸两下,又重新抬起头。
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牧山终于能看见抢险人员和消防在步行往里深入,零星的村民大哥力所能及助人,牧山赶紧冲过去:“我也能帮忙!”
牧山的衣着已经不够体面了,但村民一看就知他是外乡人,二话不说把他往外推:“你知道里边什么情况!不认识路别捣乱!看见前面的落石没有?这山等会儿说不好还滑不滑!赶紧撤走!”
牧山一路压抑,总算忍无可忍,低吼:“我他妈是伤者家属!让我过去!”
村民大哥这才拍拍牧山肩膀,把他拉到远处。
牧山强行镇定,也知道自己在给人添乱、不自量力。
他找了块枯树根,外套脱下来往上一扔,凑合着坐下了。
他偶尔玩户外项目,露营徒步、翻山越岭都体验过,什么时候腿打过颤呢?
周围声音嘈杂,他听到几个人隔老远扯着嗓门交流,说里头埋了一辆巴车。
牧山低下头,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不敢想那是不是从子阳村到县上的班车。
他以为他会不顾阻拦往里冲,但事实上他坐在这里根本站不起来,好像又退回十八岁前的那天晚上,茫然和不敢置信都有千钧重,坠住他双脚,让他寸步难行。
怎么办?
如果是乐柠坐的班车怎么办?
爸妈去世快十年,他还是手足无措什么都做不了吗?
“快来人帮忙!来人!小伙子!那个小伙子!来抬一下人!”
牧山一激灵,缓缓抬头。
他的眼睛已经有点失焦,模模糊糊看见运送出来的伤员,而在衣着醒目的消防抢险人员当中,夹着一个身影——明明单薄得像片柠檬叶子,却稳稳当当脚踩泥泞,精干地背着两个小孩子。
牧山声音涩哑,差点出不了声:“……乐柠?”
他猛然起身,腿居然一软,背上蓦地冒了热汗,他怕看错人,眨眨眼才力竭喊道:“乐柠——!”
乐柠刚放下背上的小孩儿,闻声回头,接着就惊呆了。
他愣了几秒才急急忙忙朝牧山跑来,在牧山踉跄时还弯腰扶了一把,让牧山重新坐好:“小、小牧先生?您怎么跑这儿……唔!”
不等乐柠说完,牧山抬起手臂狠狠拽过乐柠前襟,乐柠没站稳,单膝着地,还没来得及感到钝痛,就跌扑进牧山怀里。
牧山从没有像这样用力地抱紧过什么人,生疏极了,只会用蛮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