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昏沉间,看到一道人影朝自己走来。冷颐然以为自己要死了,血仇还没报,心中不甘。他心说我倒要看看阎王爷是什么样子。他挣扎着睁开眼睛,看见蹲在面前的人有一双乌黑的眼眸,再往下是挺巧的鼻梁和薄唇。他迷乱的想,这阎王爷生的还挺俊,若是在人间,上门说亲的媒人怕是要踏破门槛。再睁开眼睛,已是三日后。冷颐然意识清明后,才发现那日看到的不是来收他的命的阎王爷,而是霍成云。仙门不问缘由的将他视为屠杀师门的恶人,冷颐然心中对仙门有怨,连带着看霍成云也不顺眼。他撑着身体靠坐在石壁上,对霍成云:“你怎么不拿我的人头去领赏啊?”霍成云没有说话,冷颐然等了片刻,忍不住道:“喂,我问你话呢。我的人头可是很值钱的,你没看告示吗?灵宝钱财地位这些……”霍成云端着碗过来,用勺子舀了碗里的东西,堵住了他的嘴。冷颐然尝了一口,脸色一变,他偏头呸了一口:“这什么?一股糊味。”霍成云捏着勺子,面上有些尴尬,继续喂也不是,不喂也不是。冷颐然看看霍成云,又看看他身后地面上简易的火堆和铁锅,明白过来:“这是你自己熬得粥?”霍成云冷着一张脸,一语不发的站起身,向洞外走去。冷颐然奇道:“你做什么去?”“倒了。”“倒了干嘛呀。”冷颐然道:“就这么吃吧,我快饿死了。”他张开嘴巴:“啊——”霍成云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冷颐然又啊了两三声,才折回来坐到冷颐然身边,继续喂他。冷颐然吃饱喝足了,躺着不动,嘴巴却不闲着:“我是病人,你怎么能只熬白粥给我喝?”这人真是厚脸皮,刚刚还问人家怎么不砍了他人头去领赏,现在倒是质问起人家没好好照顾他了。霍成云没有生气,安静的看过来。冷颐然教他:“我失血过多,需要大补,什么鸡汤啊,红枣赤豆粥啊,猪肝啊,这些都是不能断的,你知道吧?”其实他只是嘴欠,小命都差点没保住,有吃的就不错了。冷颐然精力不济,很快又睡了过去。冷颐然是被香味勾醒的,满山洞飘着的都是肉香,冷颐然一骨碌坐起身,牵扯到伤口,疼的龇牙咧嘴。霍成云道:“你慢点。”被通缉的这段日子,冷颐然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现在见了荤腥,眼都要绿了。“你煮了什么?”他伸长脖子,就见铁锅里炖了一整只鸡。这次水够多,不用担心糊了。不必问这鸡是哪来的,这里距城不远,冷颐然也不担心霍成云会被跟踪。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什么时候能吃?”“等会儿。”冷颐然道:“一会儿是多久啊?”“老板说,要一个时辰。”看着霍成云一本正经的样子,冷颐然忍不住笑起来:“你请教卖鸡的老板了?哎,这是你第一次做饭,不对,是第二次做饭吧?”霍成云抿了下唇,没说话。冷颐然却很高兴:“手艺不错,我认真的,我要是做,肯定不如你。”霍成云看了他一眼,将注意力放到锅上了。在冷颐然的催促下,鸡汤终于炖好了。冷颐然抱着被子眼巴巴的看着霍成云盛汤,说道:“我要鸡腿。”美美的饱餐了一顿,冷颐然又让霍成云去买水果,说鸡汤太油,要解腻。这也是霍成云脾气好,冷颐然觉得如果有人这么支使自己,他肯定把人砍了。霍成云离开后,山洞内安静下来,唯有洞外的风声呼啸,冷颐然越发觉得寂寥。一个人的时候,那些以前来不及细思的、压抑的痛苦如洪水一般涌上来,瞬间淹没了他。短短时间内,遭逢大变。门派被屠,亲人失踪,自己被污蔑,凶手逍遥法外。直到这时冷颐然才真切的意识到,师尊师母走了,他再也没有家了。可他却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冷颐然攥着被子,从奋力忍耐到失声痛哭,他哭是为薛家悲惨的遭遇,也为自己的无能。霍成云提着水果来到洞前,听到洞内传来的哭声身体微僵,片刻后他退了出来,拎着水果盒子坐在洞外,守了冷颐然一夜。第二天,谁都没提昨晚的尴尬,冷颐然继续讨人嫌,指使着霍成云给他做这做那。山洞潮湿,被褥不够柔软,饭菜盐大了,总之就是哪哪都不舒服。冷颐然不记得霍成云在这里照顾他多久,可能是他活蹦乱跳彻底痊愈,又或者是他按捺不住想要去查仇人是谁,不告而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