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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初遇
“你是坏人,不许你再欺负凌香哥哥!”
身穿鹅黄襦裙的小女娃娃身量还不足傅凌香一半,却硬是撑开了一双手,如同母鸡护崽一样挡在了人面前。
小小的身板明明什么也挡不住,倒还是有气势的很,小姑娘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睛看着面前持剑的公子,握紧了一双拳头,似是若这人再近一步,她便要跟人拼起命来。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他了?”
板着一张脸的蓝衣公子不服气地反驳道,话虽如此,却也抬手把手中的佩剑又塞回了剑鞘,想了想,心里仍是觉得不痛快,他这刚输了比试不说,还要不分青红皂白地被这奶娃娃给教训,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分明是他傅凌香欺负我才对。”后又小声地加上了这么一句。
蓝衣公子的五官生的极为隽秀,若是旁人初见,必以为其定是个温文尔雅的淑人君子,喜怒不形于色,可这会儿对上个孩童,这公子却是抬手扮了个鬼脸,后又不满地啧了啧嘴,这才抱臂站在了一旁,满意地看着女娃娃张牙舞爪地要朝他扑了过来。
“好了好了,程玉,你就莫要老是逗她了,瑾儿不是那个意思。”
傅凌香无奈地弯下腰,将那抬步便要往人身上冲的小姑娘一把给抱在了怀里,刚才一番比试,他身上落了汗,如今黏腻腻地,不怎么舒服,怕小姑娘嫌弃,他也不敢让人离得太近,只虚虚地让人坐在自己臂弯上,这才开口说道。
“凌香哥哥不要怕他,瑾儿会一直护着你的。”
小姑娘搞不清楚事情缘由,他原是来门派寻漂亮哥哥的,却不刚一进山门,便看见那蓝衣公子持剑向傅凌香冲来,这才慌了心神,赶忙横在了两人中间。
她如今认定了程玉是个坏人,更是觉得傅凌香是受了委屈而不敢说出来,小姑娘奋力地扭了扭,撑起一双藕臂抱住了傅凌香的脖子,柔软的小脸在少年的脖颈上蹭了蹭,似是安慰又是保证地说道。
“你这娃娃真是的,明明中秋宴上我与凌香都舞了剑,你怎么偏生只喜欢他,不喜欢我。”
程玉委屈地抱怨起来,又提起这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却只得到小姑娘一个白眼,人连着话都懒得跟他说一句。
云烟瑾原是萧小将军今年班师回朝时从边关带回来的,原这刚入京城的时候,百姓们瞧见高头大马上坐了个粉雕玉砌的小姑娘,还以为是这小将军终于情窦初开,带了个心上人回来找皇上赐婚。
虽说这姑娘年龄看上去小些,但小将军自己如今也不过是二十七八的样子,只要人两情相悦,年龄倒也算不得什么跨不过去的鸿沟,一时之间,众人倒也津津乐道起来这少年战神的风流韵事来。
却不想一月后元日宴上,萧策竟带了那小姑娘入宴,又于皇宫大殿上跪地呈剑,说是要归还兵权,卸了这将军的身份。
皇帝听闻此言询问起缘由,这才明白原那被萧策带回来的那小姑娘也并非是什么小将军的心上人,而是萧策家中长姐的女儿,如今长姐一家因疫病撒手人寰,只留下了个这么没了父母的小姑娘,孤零零的一个,好不可怜。
萧策旧时出身贫寒,是生生从兵卒起,一刀一枪杀到了将军的位置上,那时他年龄也小,便也就此得了个小将军的名号,可是京中众人却是无人知晓他的身世,小将军这么多年也没提起过,旁人便以为他是个无亲无故的。
可如今长姐遗孤交到了他手里,边疆苦寒,小将军不放心将女侄带到那地方,而交给旁人他更不舍得,是以萧策这才把人领了回来,说是从今便由他自己亲自带着,要寻个好地界教养孩子。
可这番理由到底也不是要做出这糊涂事的借口啊,众人一时之间都觉得这萧小将军怕不是在外打仗,把脑子打坏了,这将军一职怎么能是说卸就卸的,莫不是要当了逃兵,这一句说的不对,便是要招惹杀身之祸的。
可萧小将军却是铁了心地要求得这一道圣旨,旁人怎么劝都不得起来,原本好好的宴席成了这般模样,最后还是皇帝陛下松了口,说是让萧策将这小姑娘养在京城将军府里,等人及笄了,便给她封个郡主的名号,再由皇帝做主给她寻门好亲事,在这之前,萧策便可一直陪人住在京里。
众人皆知皇上这是做了天大的让步,若不是这萧策素有战□□号,从军以来所逢战事皆大获全胜,广受天下百姓仰慕,皇帝这才为了安抚民心,给了人这么个承诺,不能叫人解甲归田,这大周尚武,萧策更是朝中一员猛将,难不成还要真将人放走了去?
妥协到这个份上,萧策就算是再一根筋,也知道再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更好的结果,故而小将军收回自己的佩剑,谢了恩,这才安分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而为了缓解席上的尴尬,凌空派的掌门傅玄讲起自家小儿近日自创了一套剑法,便让他来舞上一回,也好跟诸位高手切磋一番。
这凌空派是周朝皇室明面上的江湖势力,自古以来这江湖朝堂都是各守一隅,互不干涉,虽两相制衡,但其间暗潮涌动只有个中之人明白,因而大周皇室为了守住这皇权,自开国之初便已大刀阔斧地广揽天下江湖人士入京。
后又反其道而行之,直将武林第一的江湖门派凌空派收入麾下,为大周皇室所用,非真龙天子不可号令,门派众人皆以护佑皇脉为己任,是以这江湖须臾间便与这朝堂浑水无可分割,因而皇宫设宴,除了宴请了各位朝廷官员,还有不少近来声名鹊起的武林高手。
而那日与傅凌香对上的便是近来名声大噪的少年侠客程玉,程玉此人剑术一流,武林大会上更是一骑绝尘打败了无数高手,一举登上了百晓阁的高手排名榜,这才来到了此场宴席,倒也算是年少成名,只是若是对上了这凌空派的少主傅凌香,那到底还是棋差一招。
白衣少年一套风里留白的剑法,绵柔狠劲,交错裹挟,外人只观其出手极快,但却每每点到为止,只与他对上的程玉知道少年这套剑法却是绵里藏刀,实则步步直击要害,与他交手之人,非剑法胜而内力输,内力胜而法落人下,剑人合一之境,这套剑法放眼天下非是傅凌香一人可使得。
后世人谓之皓月凌舟三万倾,非是醉玉颓山倒,以观其剑法斐然。
云烟瑾坐在小舅舅旁边,观那舞剑少年生的唇红齿白,舞剑之势似是天人之姿,满脑子只有夫子教的那句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少年赢了比试,收了剑,正撞上少女一双懵懂的眼睛,朝着那小姑娘露出个畅快的笑来,故此云烟瑾十四岁时于皇宫大殿初遇傅凌香对那惊世绝艳的少年郎一见倾心,此后绵长纠葛,彼时今日,都未曾有人料到。
“呵……”
果然是生死走过一遭,她这种无情无义地人竟也开始回忆起往事来,云烟瑾不禁冷笑一声,不小心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又引的她皱了眉头。
那贺龙如今被困在床上养伤,没时间来管她,可是他手底下的喽啰也不是什么吃素的,云烟瑾被吊在这地牢里,四肢都被铁链缠住,连着脖颈之上也缠着一副,只能保持站立的姿势,稍有松懈,便会有窒息之痛,倒也让她时刻保持着清醒。
原本那日她是准备从席上众人口中套出商陆他们的下落,再由那寨主“亲手”将她四人送出去,却不想被那贺龙横插一刀,竟弄成了这副样子,想来也都是她的报应罢了。
云烟瑾身上的伤口没人帮她处理,那些伤口发烂发溃,日日如同有蚂蚁在上面啖食一般,密密麻麻的痒和痛折磨地她连觉也睡不了,不得安生,几天几夜没合眼,她已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