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定楠住了嘴,自虐一般回忆起了当时的绝望,忽然记起了当初的疼。肚子疼。细细密密的,针扎一样的疼。疼得他几乎迈不开腿。他想着自己那么疼,孩子一定比他更疼吧。可他把他忽略的那么彻底。宁言之看着严定楠的神色,总觉得不止他说的这些。可又不愿意问,只好就那么抱着他,抱了一个下午。直到严定楠睡着了,他也没有松开手。宁言之抱着他坐了一个下午,也想了一个下午。严定楠说的这些话荒唐极了,换谁都要说一句疯子,可他信。春意没有敲门,直接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探了头进来,无声将手里的鸡汤往前递了递。见宁言之点了点头,她才小心地进屋,又关上了房门。宁言之轻声将严定楠唤醒,看见对方眼里的茫然,他温声说道:“喝了汤再睡。”严定楠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直起了身子。宁言之接过春意手里的鸡汤,试了试温度,才舀了一勺汤喂他。春意又悄无声息地出去了,觉得陶少主完全就是嫉妒小少爷找了个好丈夫,才会总是怀疑王爷。他又不是不知道王爷对小少爷多好。鸡汤入口,严定楠也清醒些了,他有些后悔自己说了那么多。不过看王爷这意思……应该不会觉得他是孤魂野鬼的吧?严定楠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宁言之,也不敢伸手将汤碗接过来。宁言之冲他笑了笑,又舀了一勺汤喂他,轻声说道:“别想太多,我是你丈夫。”严定楠心里一酸,眼眶又有些发热。宁言之笑话他:“怎么又哭了,一会儿药端来,你是不是还要哭一场?”眼泪还在眼眶里打着转,严定楠却又窘迫地红了脸,反驳道:“才不是。”“不是就好。”宁言之说道:“看见你哭,我就难受。”等鸡汤喝完了,宁言之放下碗,将严定楠扶了起来,问道:“出去走走?”暮色四合,烛光照着王爷的神色,实在是温柔地让人拒绝不了。严定楠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没什么异议。出了房门,在院门外装作路过十好几次的陶无涯终于说出了台词:“好巧啊弟,你也出来逛逛?”严定楠知道陶无涯是担心他,又不好跟他说太多,就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和放了心的陶无涯聊了一会儿,春意又将安胎药端了过来。见宁言之眼带笑意地看他,严定楠忍不住红了脸。他也不想哭的啊……就是不知道怎么的……没控制住情绪。定定地瞧了瞧碗里的药,严定楠闭了闭眼,敛下心间的一丝苦涩,仰头喝尽了。虽说失去了一个,可现在这个也是真真实实呆在他的肚子里,还是要好好护着的。——————当天夜里,宁言之又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快马加鞭赶到了京城,惊鸿一瞥间,似乎还有严定楠皱着眉的、冰冷的脸。梦里自己身处大牢,两个狱卒踢了踢他面前简陋的饭菜,嗤笑道:“拽什么拽?宁业之被今上一杯毒酒弄死了,下一个就是你!”以及一个长相猥琐却神情冰冷的人和他说:“定楠死前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死前,四个月。宁言之惊醒的时候是在深夜,他坐起来,心底残存着梦里的惊悸,仍然有种死了心般的绝望,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严定楠最近睡得很沉,许是察觉到了些许动静,迷迷糊糊地靠近了他,却没有醒。猛地打了个寒战,宁言之清醒了些,又躺了回去,将被子盖好,手轻轻覆在了严定楠的肚子上。只有一个月的身孕,还摸不出什么来,他却忽然间安了心,不由自主地缓缓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也像是又活了一遭。又活了的宁言之没什么睡意,轻轻将严定楠抱在怀里,才安心了些。眼底却渐渐地浮上了一层冷色。退一步海阔天空,那也要两方势力同时退步才行。一方退一步另一方步步紧逼,那退与不退有何关系?显出退的那一方有多软弱吗?严定楠许是躺的有些不舒服,在宁言之怀里动了动,才又熟睡过去。宁言之眼底的冷色登时就散了,不由自主地带出一丝笑意来。有个老婆就是好啊。尤其是在陶无涯的对比之下。想到陶无涯天天嚷着找妻子,到头来还不得不天天和他们混在一起,宁言之就觉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幸福的宁言之美滋滋地忘了刚刚的想法,开始盘算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男孩子的名字和女孩子的名字都起,他又不可能只有这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