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虽未到处置梁鸿云的时候,可一想到老太太差点遭了此人毒手,宋楚平倒不介意让他更难堪些。宋楚平轻顺了顺温萦柔的背部,带着怜香惜玉,极为亲密的语气道,“离了爷,胆子怎就变得如此小?连个东西都拿不稳,嗯?”温萦柔本就还未理清这其中的纷然杂陈,又乍然听他如此一说,惊诧着扬头,正好直直撞进他幽暗深沉的眸中。梁鸿云却听懂了此话的言外之意,他将身子拱得更低了些,“是卑职冲撞了佳人,请王爷勿怪。”说罢,他隐下屈辱,俯身将落在地上的物件一一捡起,还掸了掸上头的灰尘,这才双手奉上。哪知宋楚平嘴角泄出一丝蔑笑,别过身子抬起手,将她额前的一丝碎发别到耳后,徐徐淡道,“脏旧了的东西,不要也罢。”说完,再也懒得瞧梁鸿云,遗下了一地余威,揽着身侧的佳人,不急不缓踏着夜色转身离去。待二人的身影完全与夜色融为一体,潜藏在心中的愤很,才如惊涛巨浪般一股脑涌入了梁鸿云的胸腔。宋楚平就是她口中的郎君?就是她宁愿扔下十六年的情谊,也要与之在一起的男人?宋楚平是给她吃了什么药,才能将她迷惑成这样?!梁鸿云直眉怒目,脸红筋暴着在原地缓了许久,心境才平复过来。瞥见那盏神牛灯的牛尾,还在缓缓摇摆着。他再也无法直视,这唯一被她拒收过的物件儿。他深呼吸一口,移身挡住了巷中的寒风,扬手取出了灯中的蜡烛,将火舌凑在了宫灯的木质灯框上。转瞬,那宫灯就被火光吞噬为灰烬,洒落在了空中。x街角另一逼仄的昏暗角落,在仙客楼久等不见梁鸿云,放心不过寻出来的于斐玉,将方才发生的景象皆览入眼底。于斐玉悲痛欲绝,陷在梁鸿云说的话中不可自拔,她双眼失神,嘴中喃喃道,“芸角,鸿云哥哥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今后我有的,她都有?”“什么叫过往他皆不计较?”“难道她就算已非清白之身,他还要抬她进府做贵妾?做平妻么?!”她浑然忘了保持大家闺秀的优雅姿态,越说越激动,声音颇为尖利,引得远处好几个路人侧目。她被气得浑身瘫软无力,若不是芸角扶着,可能就直接跌在了地上。芸角亦泛上了丝心疼,急忙安慰道,“小侯爷定是可怜她才这样说的,再说她现在已为人妇,无论是贵妾或是平妻,都再无可能了。”是的,温萦柔是嫁人了。但她嫁的那人,却是个能让她未来夫君,俯首称卑的男人!瑜王远在封地,在京中,能让梁鸿云唤一声“王爷”的,只有在紫禁城巅,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宋楚平!于斐玉梦寐以求、向来都是挥斥方遒模样的未婚夫梁鸿云,见了温萦柔的夫君,却要低三下气拱手问安!连圣手太医,也因着这层原因,对高门侯女的她冷漠疏离,对温萦柔却能客客气气,和颜悦色!可笑!可叹!可恨!明明梁鸿云燃火烧的是宫灯,那盏神牛灯未燃尽,地上的火光还在风中起舞跳跃。于斐玉却觉得,这火苗似是燃在了她的脾肺肝肾中,烧得她形如枯槁,烧得她心如寒灰。x天色渐晚,托赖于老者和幼童归家散去,花灯节沸沸扬扬的吵闹,已偃旗息鼓了不少。火树星桥的十里长街,此时是伉俪鹣鲽的世界。街头巷尾,处处可见羞红脸的少女,与挠头傻愣的青年。转角的偏巷中,走出来尤为显眼的一对,引得路人瞬间转不开眼球。温萦柔并没有被这旖旎的氛围感染,她只觉身份暴露,即将大难临头。欺骗宋楚平会有什么下场…是一杯毒酒?还是一根白绫?她不敢再想下去。趁还有命解释,她硬着头皮颤着心尖道,“二爷,奴婢与小侯爷绝无任何纠葛,今日乃是他无礼在先。奴婢之所以隐瞒身份,就是担心被……”“你就只买了这几件东西?”宋楚平打断了她的话语,瞧着她手中的物件直直问道。他早已将她查得清清楚楚,自然不耐听她的这番说辞。温萦柔呆愣一下,福至心灵般瞬间想到,这人只怕是早就识破了她的伪装。既然他没有处置她,许是此事已经揭过了,左右她也未做过对不起摄政王府之事,她破罐子破摔般,心中反而坦荡了起来。她恢复了婢女的姿态,恭谨答道,“除了方才掉落了的物件外,好在奴婢还将些轻简的拢在了袖中。奴婢还给三小姐选了几朵绢花,给老夫人买了符守…”她微顿了顿,“给二爷,挑了一个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