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听到声音,“安安吗?你在找什么?”康航元站在走廊处,伸手要拍亮灯,沈又安大声制止住他,“别开灯,不要开灯,我只是喝水。”终于倒出来水咕咚咕咚大口喝下去,才觉得嘴巴里的苦味没那么浓,精神好些,不再那么难受。
康航元被她突兀的高音量吓到,竟然真的没有打开灯,阳台上的厚重窗帘拉得严实,屋里面黑乎乎什么都看不到,他只能凭借声音判断她所在的位置。“你渴了?要喝热水吗?”
“不用,你去睡吧,我喝完就去睡觉了。”沈又安站在冰箱旁边,怕康航元突然拍亮灯,更怕他走过来,一定会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她不想让他看到她这样狼狈丑陋的一面。
康航元没有离开也没有走过来,就站在走廊内看着她。他所站的位置是沈又安回房间必须经过的途径,她这时候回去势必经过他身边,“你先睡吧,我还要再喝一杯。”沈又安对他说,没听到动静,只好转身去洗手间,关上门落锁。
康航元在走廊内站了十几分钟,仍旧不见沈又安出来,落寞地转身进书房,隐没在黑暗中,有一种悲哀,她明明不好却不肯告诉你,而你却真的问不出来;有一种绝望,她不爱你的时候你才刚开始深爱。
康航元这个晚上都没睡觉,沈又安和他们的女儿就在隔壁,他怎么能睡得着,在书房内尝试几次打开门,推开主卧的门板,硬是挤在床上,就算她不满就算她骂他,他也不走,死皮赖脸地赖着。甚至有次他已经站在主卧门口,手握上门把手,只要推推就能打开,里面却反锁了,沈又安不放心他,在防备他。
其实这个不是沈又安防康航元,只是防方成然时候养成的习惯,以防方成然借酒装疯进她们房间,沈又安才养成随手反锁门的习惯。
沈又安在洗手间等了许久,听着外面没什么动静,康航元应该已经走了。沈又安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无力、衰老得像要枯萎的花,沈又安觉得自己就像泡在水里面的花,靠着水延长有限的生命,只要离开水花会很快落败,更严重的是,她是泡在药水里面。
因为生病治疗的缘故,沈又安的头发脱落得严重,她才带上假发,刚才出来得急,假发只是歪歪斜斜套在头上,只要康航元打开灯,就会看到她虚假的一切。
第二天,康航元起床做早餐,做了三人份。做好饭仍旧不见沈又安和康有心出来,去主卧门前,礼貌地轻敲门板,这次门没有反锁。沈又安和康有心已经起床,沈又安正在给康有心穿衣服,告诉她额头不能沾水,不然会变得不漂亮。康有心在床上跳来跳去不见安生,“不怕,我有爸爸。”看到门口的康航元,尖声叫着爸爸。
康航元倒了三杯牛奶,桌上有包子和油条,做了两份煎蛋给康有心和沈又安,又给每人盛了稀粥,他自己吃面包,为了给康有心做榜样,他现在每天一杯牛奶,这在以前是他最讨厌的东西。
吃过饭,沈又安和康航元一起送女儿去学校,从吃饭时候康有心就唧唧歪歪说作业没做会被老师骂,说肚子疼要去洗手间,又说衣服不漂亮,总之种种迹象表明,今天不适合去学校。沈又安戳着她脑袋谁她装病,看着康航元示意他动手,康航元把康有心拦腰抱起,说要开飞机,康有心哈哈再不说不舒服。
到学校门口,小公主又有新花招,说脑袋疼,沈又安说她古灵精怪,“肉肉乖乖上学,周六爸爸和妈妈带你一起去玩。”康有心高兴的大叫,在爸爸妈妈脸上各亲吻一下,这才蹦蹦跳跳进学校大门。
康航元和沈又安看着女儿的背影无奈摇头,沈又安转过身对康航元说,“周六有时间吗?一起去吧。”康航元这周六是有安排的,但他不想错过,“没安排。”违心说了这三个字。
康航元进公司就对助理吩咐,“把周六周日的活动推掉,其他事情能提前就提前,不能提前就推掉。”
康航元这边是吩咐人,沈又安这边却要对人说好话,仍旧被主治医师骂得狗血喷头,“简直瞎胡闹,你现在的情况怎么能出医院,你是在拿生命开玩笑,在外面遇到情况怎么办?”
“不是出院,只是一天时间,断药一天,您给我开些止疼药我带着,没问题的。”沈又安讨好地对主治医生说,面前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据说本来是国内着名三甲医院的教授级主刀医生,因为医疗事故被处理,后只能在这家医院从事,从他手术成功次数及案例,在这家医院有些可惜。
“年轻人,只要把病养好,以后有的是时间,不用急在这几天。”主治医师姓李,虽事业不是前途一片,他也上了年龄就是求稳,想不明白这个姑娘为什么这样自虐。
沈又安无奈摊摊手,“您是医生,要实事求是,您比我更清楚,我的病没得救。我是孤儿,从小被人收养,我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我不喜欢我的孩子一样,不知道她的母亲是什么模样,您能理解我吗?”
李医生推推鼻梁上眼镜,叹口气说,“你不要有心理压力,你的病没那么严重,只要手术……”
“手术几率有多高呢,我怕死在手术台上,就算治好这次,仍旧会复发,它会像定时炸弹一样时时剥削着我的神经,直到把我折磨得失去本来模样,那样对我太残忍。”沈又安积极配合治疗,她不怕死,她怕死的太突然,她更怕一次两次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太惊恐,她怕越来越舍不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