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有些阴魂大概就是这么来的,尽管虚弱的已经倒在路边,生命无法支持延续,但精神意志却残存下来。我今天带詹米来,原因之一就是不想让亚历山大心愿未了就离开人世。
詹米自己似乎也有类似的结论,轻声问道:“我看到了。你希望我做什么?”
亚历山大闭上眼点点头,举起我递给他的小瓶喝下,苦味让他打了个冷战。他睁开眼睛,对詹米微笑。
“我只拜托您继续留在这里,我保证不会耽误太久。我们还要再等一个人。”
等待的时候,我继续想办法帮着亚历山大,虽然这状况下我能做的不多。我又给了他毛地黄输液,并用点樟脑帮他缓解呼吸困难。用了药后,他的情况似乎好了一点,但我用自制听诊器对着他凹陷的胸部听诊时,能听到他心脏正猛烈跳动,并经常夹杂着颤动与心悸,感觉他的心跳随时可能停止。
玛丽一直握着他的手,他的目光也从未离开玛丽,仿佛要记下她脸庞的每道轮廓。光是待在同一个房间,感觉都像是打扰了他们。
门开了,兰德尔站在门边。
兰德尔不解地看了看我和玛丽,然后他看到詹米,眼神发出光芒,全身绷紧。詹米正视他的眼睛,然后转头朝床上扬头示意。
兰德尔看到亚历山大憔悴的面容,快步穿过房间,跪在床边说:“亚历山大!天啊,亚历……”
亚历山大枯槁的双手捧着兰德尔的脸,对他笑了笑,安慰他道:“没事。我没事的,翰。”
我一手托在玛丽肘下轻轻催她下床。不管兰德尔为人如何,都该让他有时间私下和弟弟说最后几句话。
玛丽失去希望,大受打击,她没有反抗,跟着我到房间另一头,由着我让她坐在凳子上。我从水罐里倒点水沾湿手帕,想给她擦擦眼睛,但她只是呆坐着,槁木死灰地抓着手帕。我叹口气拿起手帕,替她擦脸,并帮她尽量梳顺头发。
后方传来轻轻的哽咽声,我朝床那儿看去,兰德尔还是跪在地上,脸埋在弟弟的大腿上,而亚历山大握着他的手,轻抚他的头发。
亚历山大说:“翰,你知道我拜托你这件事是很难开口的,但如果你爱我这个弟弟……”话没说完,他突然大咳,脸上因为过度用力泛起一阵潮红。
詹米的身躯原本就绷得很紧,现在更显僵硬。兰德尔似乎感觉到詹米的目光停在他身上而僵住身子,但他没有抬头。
兰德尔一只手放上弟弟肩膀,仿佛要平息他的咳嗽,冷静地说:“别担心,你知道你用不着开口,我会照你的意思去做,她就是……那个女孩?”他往玛丽的方向瞟了一眼,但不太想直视她。
亚历山大点点头,仍在咳嗽。
兰德尔双手放在亚历山大肩上,想让他躺好。“没事的,我会想办法让她生活无虞的。你放心吧!”
詹米低头看我,睁大眼睛,我看着他缓缓摇头,感觉寒毛从背脊一路窜起。现在一切都合情合理了,为什么玛丽尽管痛苦,双颊却红润娇艳,还有为什么她愿意嫁给伦敦的犹太富商……
“不是钱的问题,她有身孕了。他……”我停下来,清清喉咙说道,“我想亚历山大希望你娶她。”
亚历山大点点头,眼睛仍然没有张开。他喘了一会儿,然后张开眼睛,明亮的浅棕色双眸盯着哥哥,他哥哥的表情既震惊又无法理解。
“没错……翰,我要你为我照顾她。我想……让我的孩子姓兰德尔。你可以……让他们在社会立足,比我能做的更多。”他伸出一只手,摸索着。玛丽抓住他的手紧揣在怀里,仿佛抓住浮木一般。他温柔地对玛丽微笑,伸出一只手去抚摸她闪耀的深色鬈发,那鬈发落在她脸颊旁,遮住了她的脸。
“玛丽,我希望……哎,你知道我希望什么,我希望的很多。我也对很多事感到抱歉,但我不后悔我们彼此相爱。经历了这些快乐的日子,我可以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只是我怕有人欺负你、羞辱你。”
“我不在乎!谁知道都无所谓!”玛丽忍不住大喊。
“但我在乎。”亚历山大轻声说。他对兰德尔伸出另一只手,兰德尔犹豫一下后便握住。亚历山大把两只手拉在一起,玛丽的手动也不动,兰德尔的手则十分僵硬,就像木头砧板上的死鱼。但亚历山大紧包住他们两人的手,紧紧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