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川,衣冠楚楚地坐在办公椅上,双目猩红,面带笑容,是一尊微笑着的凶神恶煞。魏城被这表情激得愣了一下。不知道陆东川为什么这么生气。他做梦都想不到,东哥,这个在兰城叱咤风云的男人,千方百计千辛万苦见了叶染一面,只为了给他口。如果他知道,估计此生三观要遭遇毁灭性打击。“东哥,用不用我把他追回来?”“不用,他也逃不了几天,不要逼得太紧。”“是。——李子旭,怎么办?”“让他再快活几天,等我出去,打断他的腿。”“是。”“去吧,看好他。”魏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在他关门声响起的一瞬间,陆东川终于忍无可忍,道:“叶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看我出去不草死你!”叶染,这个小没良心的,此时良心正在大大地忐忑。他已经下了楼,站在空旷的广场上,天已经黑了,九月的晚风已有阵阵凉意。魏城追上了他,一看他就觉得不对劲儿,他的双目有些红,在路灯下几乎化成了一汪春水,整个人的喘息节奏也不对,像刚跑完步,又像得了哮喘。魏城是老实人,问:“你没事吧?”叶染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就是有点害怕。脱下裤子叫人,提起裤子骂娘不是他的风格。穿上裤子就跑的行为更不像是他叶染能干出来的,他对自己的人品产生了深深的质疑。转念一想,和陆东川这个老流氓讲什么道理!也就释然了,说:“没事。我们可以走了吧?”魏城半信半疑,他始终怀疑叶染被东哥打了,东哥打人很有一套,让人疼还不留下痕迹的办法多得是,所以心里有点同情叶染。暗想自己那一巴掌是不是打轻了,如果打重点儿,叶染看起来惨点儿,东哥是不是就能产生点怜悯心,放过他?怎么也是曾经好过的人,东哥也真能下去手。叶染不知道魏城丰富的内心活动。他和魏城慢悠悠地晃进了面包车,面包车开动那一刻,他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他感觉自己从出来开始,每一步都是踩在了棉花上,软软的,有些不稳,还有些朦胧。不过,陆东川的……是真的好。等他出来之后,再来几次也不是不可以。小没良心的叶染这样想。到家已经是半夜了,叶染一直没吃东西,但一点都不觉得饿。果然精神生活同物质生活同等重要,甚至要略略高出物质生活。经过和陆东川的一顿灵魂大餐,叶染精力充沛极了。魏城把叶染送到楼下,叶染急于上楼,魏城却拦住他:“叶染,我有话想和你说。”“你说。”叶染今天心情好,看魏城也不是块铁塔了,膀大腰圆的,是一副健康相。“你和李子旭断了吧。”叶染的好心情没了,好心情飞出了他的身体,坏心情又趁虚而入。“这是我自己的事。”“你知道,东哥要出来了。”“嗯。”“他不会放过李子旭。”“他还想怎么样,再杀一次人?”“杀人是不会了,李子旭不是轩哥,不值得杀。”“我不想和你在这里云淡风轻的谈草菅人命。”叶染进了楼道,后面魏城的声音传来:“我说不过你,但你继续下去的话,对你没好处。东哥发脾气你今天也看到了。”叶染想,他发脾气就是给我口?那他多发几次脾气也不错。但他心里也知道,陆东川真正发起脾气有多可怕。不过是没对自己发过而已。进了屋,就听到卫生间声传出惨烈的叫声,他赶忙寻声找去——吴刚跪在马桶边上,吐得天昏地暗;卫生间里的空气,臭气熏天。他不过出去半天,这个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姜桐呢?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过吧,捉虫就被锁了qwq☆、你是在调戏我吗叶染和吴刚的交情有限,应该说,除了姜桐之外,他和其他任何一个人的感情都几乎为零。吴刚因着姜桐的关系,在叶染眼里,也才有了那么一丁点的地位。不多,一点点而已。就是这一点点,让姜桐走进充满臭气的卫生间,蹲下,问几乎把坐便池当成自家老婆的吴刚:“吴刚,你怎么样?姜桐呢?”吴刚哪里说得出话来,他长这么大被父母放在手心里宠着,就没受过这委屈。他早已是涕泗横流,一张脸哭得泪人一般,哆哆嗦嗦伸出手向外一指:“出去……大夫……”出去帮他找大夫去了?可这路痴上哪找大夫,别是走丢了吧。叶染看看吴刚,几乎是抱着坐便器干呕,已经吐不出来什么了;而那边厢姜桐,也不知道在外面流浪了多长时间。他想到了校园里的流浪狸花猫,瞬间对姜桐起了同情心,起身出门,打算把他找回来,当然,连带着他找来的大夫一起。吴刚也不能不管。叶染有种我才走了半天,晚上回来竟然成了老妈子的感觉。对自己的地位深深担忧。叶染一开门,迎面正碰上姜桐要进来。叶染一愣:“你怎么找到的?”姜桐也是一怔:“你回来啦?”他看叶染面色十分苍白,但这苍白之中还透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粉色,灰色的眸子也和平时不太一样,单是普通的看着自己,竟有点勾人的意思。“唉,我出去有一会儿了,果然迷了路。刚刚在小区碰到那天截你的黑塔,他送我回来的。他人看着吓人,实际还挺热心。”“嗯。吴刚……还在吐……”姜桐进来,边往卫生间走边说:“这个时间没有找到大夫,我让护士小姐姐开了药,吴刚你吃点?”一进卫生间,只见吴刚坐在卫生间的瓷砖上,眼睛半睁半闭,脸上全是眼泪。梨花一枝春带雨。“吴刚,你吃点药?”吴刚用蚊子那么大的声音说道:“什么药?”姜桐一样样拿出来,边拿边说:“藿香正气液、肠炎宁、头孢……”吴刚一听藿香正气这四个字,简直有再呕吐的欲望,又把头伸向了坐便器。干呕完的时候,脸都绿了:“我今天已经喝了一盒藿香正气液了,一盒了!”说着,又作呕状。吴刚周身的气味着实难闻,但姜桐乃是吴刚的好兄弟、好哥们,还兼任他的主子陛下太后娘娘,所以决不能退却。就是有点不好意思熏到了叶染,一边拍吴刚劝他吃药,一边对叶染说,让他出去吧,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叶染站在卫生间门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并没有理会姜桐。忽然间,他以一种坚定的、决绝的,和他平时声音完全不相同的语气喊道:“胡笑,你给我出来!”姜桐和吴刚都是一惊,他们几乎都没见过叶染大声说话,更别说发脾气了。叶染是对着客厅说的,而姜桐和吴刚在客厅呆了小半天,哪有什么人?客厅的吊灯黑了一下,又迅速亮了,吴刚已经吓得忘记呕吐,而姜桐忽然想起那只爱吃鸡的小狐狸。在众目睽睽,不,是三双眼睛的注视之下,胡笑,那只在姜桐梦里出现过的小狐狸,活生生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依旧墨发如瀑,垂在腰间,穿了一身白色衣裳,飘飘渺渺的挂在身体上,起个欲盖弥彰的作用。神情却颇为幽怨,神情含愤带嗔,圆圆的眼睛都红了。这位小狐狸出现后,吴刚都来不及呕吐,几乎和被下了定身符一般,痴愣愣地蹲坐在地上。名为胡笑的小狐狸一扭一扭地走到卫生间门口,先是低着头像个做了坏事的孩子似的,对叶染撒娇:“人家看电视看得好好的,你那么凶人家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