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说过百草教行事的规矩,知道昙花既然种在此处,那么敌人自然了便等在了这一进院落,他心中抱了置之死地的念头,反而坦然,当下朗声说道:“佳客来访,可有主人相迎?”
轩窗“呀”的一声推开,一个他熟悉的娇滴滴的声音笑道:“好个翻墙擅入的佳客,世间竟有这等佳客么?”窗子开启处露出个乌发高堆的倩影,不是阮芳芷又是哪个?
陆允淳见到是她,不知怎地竟觉出一些喜悦,笑道:“主人闭门不纳,佳客只好自入,阮姑娘,你回来得倒快!”
阮芳芷撇撇嘴道:“还不是为了你?接着解药。”说着纤手一扬抛出一个玉瓶,陆允淳微一犹豫还是接住,只听阮芳芷笑吟吟的道:“我求了哥哥啦,他说女生外向,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便给了你解药去救那个俏丫头罢!”
陆允淳没料到天下有这等掉馅饼的美事,不禁又惊又喜半信半疑愣在当地,阮芳芷说了刚才的话后,脸颊也自微晕,这句话确是刚才二公子笑着所言,不过指的却是姐姐碧莲。她也没料到跟公子一说,公子竟然是十分爽快的答允了,想到陆允淳无须送命,心里不禁十分畅快喜悦。
陆允淳觉得自己有种暴富得难以相信的感觉,遂问道:“阮姑娘,你给我的不是假药罢?”
阮芳芷啐了一口,微嗔道:“呸,谁有心思专门做了假药给你的小丫环?你以为人人都同你一样希罕她么?”
陆允淳还是觉得难以置信,道:“那,那你家主人……”
阮芳芷截断他道:“哼,量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不是我家主人的对手,三日后武林大会,他自然会亲手料理你。”
陆允淳哈哈大笑,料想此言不假,心情大是畅快,笑道:“欢迎之至!阮姑娘,这可多谢啦,在下告辞啦!”
阮芳芷撇撇嘴道:“走吧走吧,瞧你那喜不自禁的傻样,我可瞧不顺眼!”说着纤手一抬,便将轩窗关了。
陆允淳拿到解药,心情大好,也不计较她所说什么,转身便即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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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莲独在房间倚在床上思绪万千,俗话说知女莫知母,反过来却也一样,她同样深悉母亲的性情,知道这次虽然拿到了解药,不过是因为解药在弟弟手中。但事情却决无如此轻易解决之理,若教母亲知道自己的现在的身份,断断不能善罢干休,她会怎么样呢?别说自己,便是陆家与弟弟都要受到牵连。即便母亲现在不知,但三日后,英雄台上比武,一个是自己的嫡亲弟弟,一个却是于自己有恩的公子,谁能夺冠?谁可以夺冠?若教弟弟胜了,那也还罢了,公子不过失望一阵;可若是公子胜了,那便是给自己与陆家惹下了无穷无尽的祸殃。可事情偏又这样为难,公子对情况一无所知,何况便是知道了,以他的脾性只怕也不肯示弱,更惶论是向邪教低头了,可是他的武功偏偏比弟弟为高!如若公平竞争,决无败理,可这胜却要比败更麻烦,自己又不能出手相助,一旦破露身份,同样是天大的祸事。一时间思绪百转千回,竟拿不出一个妥当的主意。
正自柔肠百结难以排解之际,忽听窗棂被石子打中之声,不禁心中一动,急忙打开窗子看去,月色下只见一个少年傲立墙头,衣袂飘飘,风神如玉,熟悉的面孔正自朝着自己微笑,一时间惊喜莫名,再也顾不得其它,匆匆奔出客栈。
才刚到墙下,那少年早已跃下墙头,喜道:“姐姐!”
碧莲心中悲喜交集,揽住弟弟的肩头,看着弟弟稚气犹自未脱的俊美面庞,想起六年来分别苦楚,不觉流下泪来,哭道:“弟弟!”
卓冠豪眼中也自有泪,却勉强忍住了,问道:“姐姐,你性子还是这么爱哭。这六年来,我日日都挂念你和爹爹。姐姐,你怎么会同那位陆公子在一起?阿阮可什么都没说清楚,你是来看我和母亲的么?爹爹了一道来了么?”
碧莲心中凄然,看着喜气洋洋的弟弟,一时间竟是不忍说出恶耗,低声道:“你都长得这般高了,越来越象父亲……”
卓冠豪笑道:“母亲也说我活脱脱似年轻时的父亲,父亲也来了么?陆公子是我未来的姐夫么?你不带我去拜见么?”
碧莲再也忍受不住,哭道:“爹爹,可怜的弟弟,你却再也见不到爹爹了!”
卓冠豪身子一震,似是没有听懂她的话,又问道:“你说什么?姐姐?
碧莲掩面良久,才轻声道:“今年春时,长安城中瘟疫流行,爹爹不幸染上……”
卓冠豪大叫一声,叫道:“不,不会的,爹爹那样高明的武功,谁都不是他的对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碧莲凄然道:“这是真的……”
卓冠豪怒道:“这样大的事,你怎地也不告诉母亲与我?”
碧莲摇头道:“也许对你而言,她还是你的母亲,可是对我而言,当她六年前带着你离开的时候,她便不再是我的母亲了。”
卓冠豪震惊道:“你,姐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碧莲轻轻道:“你难道不知道爹爹是因何而逝么?不,我永远不会原谅她,是她夺走了我的所有,弟弟,我只承认你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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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允淳是在无意间推开窗子的,也是在无意间看见碧莲在月下被一个男子按住了肩膀,他们的脸上都有泪水,都有悲愤的神色,但这一切否认不了他们的亲密,在这一刻,他的心仿佛变成了纷飞的碎片,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楼下去的,他只听到这样的对话:那男子说道:“以前的事不能当它已经逝去吗?随我重新回去罢,我日日夜夜的思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