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映桢一颗心顿时掉进失望里:“谢谢韩哥,我先进去了。”怎么会还没回来呢。方映桢呆坐在沙发上半天,抬眼看着墙壁上挂着的钟摆,就算堵车也应该回来了啊。更坏的是,蒋乾的手机直接从不通状态变为关机。家里安静得像个空壳,小金鱼在水里四处游散。法斗懒洋洋地从玻璃缸的一端爬到另一端,又从另一端重新爬回去,好像在散步。看法斗散第五遍步之后,方映桢终于等不住了,拿起手机给程湛打了电话。过了一会儿,方映桢抓着手机,脸色开始变得难看。程湛的电话也无法接通。“病人刚打完安定,现在在休息。”护士推着小车匆匆路过走廊,丢下一句。程湛抬起头,窗外的阳光照得他眼底一片乌青。下午六点了。高考已经结束。半晌他起身,朝对面半开着门的病房里走去。蒋乾身上绑着厚厚的绷带,脑部固定在床头,一只手上还插着吊水的针管,看到他走进来,抗拒似的闭上眼睛。“方映桢”程湛顿了一会儿,拿出手机,“一直在给我打电话,要接吗?”蒋乾闻言睁开眼,一双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过了很久,他说:“不要。”“不用,和他说什么吗?”“没什么好说的。”声音冰冷。“蒋明州凌晨的时候被抓了,他会越狱,谁也没有想到。”程湛在床边坐下来,“你放心,这回我会想办法让他待到死。”“不关我的事。”蒋乾把脸稍微转开。他实在是很不想说话,嘴巴边上都是伤口,说话会很疼。但偏程湛在一直说话,他的回答一直也在被需要。蒋乾逐渐不耐烦起来。“蒋乾”砰的一声,床头柜上的玻璃杯被人拿起来,直直地砸到程湛的脚边,碎了一地。程湛吃惊地抬眼,看着他。“出去。”蒋乾胸口开始剧烈起伏,很努力地深吸了口气,恢复成漠然的语气,“我现在不能也不想和你进行好的交流,出去。”“好、好。”程湛妥协着,一步一步退出了病房。蒋乾看着门缝一点一点合上,像是一只疲惫的眼睛终于闭了眼。于是他也闭了眼,心里却已经开始在后悔。不该向程湛发脾气。却又无法控制。完全乱套了,他想要好好说话的时候,身体和大脑会变得紊乱,好像有一只很坏的手,故意搅乱他的思绪和行为。浑身都疼,动都不能动,大脑也完全没有力气思考,到底该要怎么面对现在的状况。昨晚蒋明州那些暴力的后果和痕迹还深刻地留在他的身体上,蒋乾一闭上眼,哪怕是只闪过一点昨晚的画面,身体都会迅速地做出反应,开始冒汗,开始发抖。蒋乾觉得自己好像坏掉了。等到稍微清醒,他才记起来今天是最后一日的高考,是英语,他考过一次的,分数可观,所以不去考也没有关系。可是。蒋乾并不能因为这么一点点的侥幸而感到庆幸,反而更加愤怒。他本该可以去考的,可以拿更高的分数。他本该已经安全到家,见到方映桢了。可是他现在躺在这里,一动不能动,心态恶化到极端,各种不良反应又开始重演。是真的坏掉,好不起来了。蒋乾想要躲起来,躲到漆黑无光的小房间的角落,像小时候那样缩起身体,这个时刻,才是最安全的。——可是现在他连缩起身体都做不到,只能像待宰的冻鱼一样直邦邦地躺在床上,动弹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让他留下阴影不敢再尝试的疼痛。程湛再来是深夜,带着一个装了鲍鱼粥的保温桶,语气温和地询问他饿不饿。蒋乾感受不到饥饿,所以没有回答他。程湛就自顾自地打开了保温桶,开始盛粥。粥很香,蒋乾却觉得这味道很讨厌,于是皱了眉,把脸转开。程湛坐到他边上,看着他叹了口气。“你妈妈,知道了。”“她让我问你,想不想要搬过去和她一起生活。”蒋乾闭上眼睛,一点都不想听。“你男朋友,方映桢,真的给我打了很多电话,”程湛见状换了话题,“真的不用回应吗?”蒋乾一动不动,心脏却堵得难受。他不想见到任何人,方映桢也是,他接受不了自己这么破碎的样子被他看到。那种不顾一切想要躲起来的冲动又来了。蒋乾缓缓睁开眼睛,毫无感情地问:“她在哪里。”“什么?”程湛放下勺子问。“程乔。”程乔是生母,蒋乾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名字还能从自己嘴里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