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的时候,自杀了一次。初一。-因为没有盼头,觉得什么都不会好。-现在现在觉得还挺好的。方映桢的脑子里迅速地闪过蒋乾说这些话的样子,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后来我妹妹跟我说,她给那个男人生了一个孩子,我才找到的蒋乾,再后来”程湛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的,蒋乾报了警,他爸进去坐牢。”“他爸的做法给他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和阴影,我刚找到他的时候,蒋乾甚至都很难做到像正常人那样去看别人的眼睛,更别说交流谈话,很多时候,外界的人在说什么,做什么,他其实听不到也看不到,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是不是看到过他会随身自带消毒水纱布什么的?那是因为他会控制不住自残。”“我说过,蒋乾排斥所有的陌生关系,也抗拒任何人的接近,有一点他都会不安和紧张,甚至发病。”程湛屈起手指关节敲了两下桌面,轻声强调道,“他生病了,是个病人,你和他在一块儿只会被牵累,不会好的。”“低烧,呕吐,腹泻。”程湛列举,“都是他很常见的应激反应,你难道要这样小心翼翼地照顾他一辈子吗?”方映桢只觉得嘴唇抖得厉害,浑身开始冒冷汗。程湛的叙述不能回想,一回想心口就疼得厉害,像是被尖利的指甲血淋淋地撕开一大片皮肉。袁茂一口一个疯子神经病地叫着蒋乾的时候,蒋乾心里在想什么呢?蒋乾笑着说自己是疯子的时候,他心里又在想什么呢?他那些外人看来奇怪的行为举动态度情绪,方映桢却一概都习以为常地忽略掉了。方映桢不敢再想了,怕被自责淹死。“可是,”他很艰难地开口,“蒋乾现在已经好了很多,真的,好了很多。”“他还会失眠吗?”程湛问。“有时还会。”“会发烧呕吐吗?”“偶尔。”“所以,他并没有好起来,对吗?”程湛苦笑了一下。“我,我在的时候,蒋乾可以睡得很好。”方映桢吸了吸鼻子,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染上哭腔,“也总是很高兴,没有不好的情绪”“唯独你。”程湛的眉眼沉下来。“什么?”方映桢问。“你和他认识不到几个月吧?”程湛皱着眉说,“他排斥所有陌生关系,唯独你。真的很奇怪。”方映桢难受得想要像个娘炮一样哭出来,拼命憋住了。“程先生,”他开口道,“其实你用这些话来全部否定蒋乾的康复是不公平的,他的确是在变好,我一直在他身边我很清楚,而且你说错了,他不只是接受了我,他已经可以完全接受很多人的接近,也能正常交流沟通,林超,姚远,沈誓,梁志还要我给你列举吗?还有很多很多,你不能总是用看待病人的眼光去看待他。”方映桢说完,很长时间程湛都没出声,表情严肃地盯着他看。“无论如何,我不同意你的话。”方映桢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补充道。“你不介意他生病吗?”程湛说,“我只是觉得你有资格知道这些,然后再重新回过头来考虑你们之间的关系。”“并且蒋乾他一个生病的人,其实是不怎么清楚自己的状态的,并不是想要故意隐瞒你,你也知道的,就像喝醉了的人,从来都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一直固执地认为自己是清醒的。”“我当然知道他不会故意隐瞒我。”方映桢点头。“所以,”程湛做了个ok的手势,“你的意思是你不接受我的建议吗?”“不接受,下面是不是要开始威胁?比如告诉方赋英什么的?”方映桢看着他。程湛愣了一下,继而无奈道:“我可没那么说,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希望蒋乾可以变好的同时不要影响到别人的生活。”“我一开始以为你会这样做,”方映桢有些歉意,“抱歉,不该这么想你。”“如果可以,我是说如果,”程湛的表情有一丝为难,“你能帮我劝一下蒋乾,让他尝试接受心理治疗吗?”61今晚的晚自习是张扬坐班,大概是因为这学期班上报英语高考的人也有那么几个,张扬一节课下来转了好几圈,转到蒋乾这边儿的时候还提醒了一句:“高考之前多做做真题,其实难度并不是那么高的,第一次就当试个水,不用特别紧”还没说完,张扬就看到蒋乾低头在做数学竞赛题,一副丝毫没听到她说话的样子。“蒋乾,”张扬啧了一声,“虽然竞赛重要,但毕竟英语成绩是要记录到高考里边儿的啊,你也得分配点儿时间给英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