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师陈飒很有禅意地回了她一句:“生命中的一切皆在于取舍。”
次日早上五点,严师就在“蛋”外喊小蝶起床读英文,喊了两声换来小蝶的一声哼唧。她二话不说,直接闯进“蛋”,拽小鸡一样把还在跟周公告别的小蝶从床上拽了起来。
小蝶喝了口热茶,睡眼惺忪地坐在一角堆满化妆品的书桌前,严师往她手机里发了一段“油管”视频的链接,是根据美籍华裔作家谭恩美的小说名作《喜福会》改编的同名电影的开篇场景。
故事围绕着四对母女的关系展开,四位母亲都是二战后移民到旧金山的华人妇女,她们的女儿清一色都是在美国出生。由于时代和语言的局限,四位母亲无法融入主流社会,为了消磨在异国他乡的寂寥时光,她们发起了一个小型麻将俱乐部“喜福会”,四家人常年定期聚餐、打麻将
又是桀骜的黑眼睛
虽然这段开篇视频一共才两分钟,一个早上就能搞定,可是陈飒竟然吩咐:“接下来的一个月,你的目标就是把这段故事都读完,背下来。未来的三天早上,你每天翻来覆去只读第一句话,然后给自己录音,一定要读到每一个音节,每一口呼吸,每一次吐气都和这段onologue(独白)一模一样,然后再跟我来复命。”
小蝶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方法很新鲜,只要不用死记硬背就成。
她把两个纸团塞进槽牙之间,严师又叮嘱:“忘掉你过去受过的所有英语教育和固有观念,把自己当成一个连abc都不懂的人,戴上耳机,屏蔽外界的一切,让那个声音不光进入你的耳朵,还得进入你的大脑。”
“这视频说什么的?”小蝶好奇地问。
“一段女演员的独白,讲述的是一个天鹅的故事,像个寓言。”
“什么寓言?”
陈飒神秘一笑:“等你照我说的,全身心投入,熟读熟背下来,你自然会通晓的——千万别查单词,也别纠结于故事情节,因为你现在的重点是要训练口音。凭我过去的经历,我可以拍胸脯跟你保证书读百遍,还真就其义自见。”
小蝶依言照做,才发现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容易,因为嘴里塞了东西,读的时候口水直流,腮帮子也痛得很。
四十分钟后,她把已经咬扁的纸团从嘴里吐了出来,神奇的事发生了,她发现她的英文口音真的和四十分钟以前不一样了,口腔里好像被加高的天花板一样,一下富余出不少空间,说话的时候舌头就在那宽敞的天地里自由地蹦跶。
陈飒得意地告诉她:“这叫肌肉记忆,不过是暂时的,你只要坚持天天练,渐渐就会成永久记忆了。”
这一天上班的时候,她一有空就强力按摩自己的咬肌,坚决不能让它发达,还从诊所顺回家一盒止血棉卷,替代那透明胶缠出的简陋的“口音矫正器”。
陈飒看着新的“矫正器”,直冲徒弟竖大拇哥,夸她“机灵”,懂得“融会贯通”,只有兰珍为她操心:“这样会不会被发现?你们的诊所不会有那种监控的摄像头吗?”
接下来两天的早上,闹钟一响,小蝶就用尽一切意志力从床上跳下来,然后跑到阳台上,伸懒腰抻胳膊,抖擞抖擞精神。
到底年轻,三天的功夫,她的生物钟就自动调整了过来,从第一天早起时被陈飒强行拽起来的神思恍惚,迅速转换为第三天清晨到点就醒的神清气爽。
第三天晚上,她迫不及待地和陈飒展示了她为之奋战三日的那句话“theoldwoanreberedaswanshehadboughtanyyearsagoshanghaiforafoolishsu(这位老妇人回想起多年前她在上海花高价买的一只天鹅。)”
在客厅的干衣机上晾衣服的兰珍旁听到了,都不由夸:“哇,小蝶,真的可以感觉出有很大进步哦。”
小蝶刚要咧嘴笑,陈飒却说:“比以前确实好很多,但还是有一个词读得不完全精确——你看,‘山-安-害(上海)’,不是’伤害’,有个过渡的,你的耳朵练的还是不到家”
八月的第一个星期一,是加拿大很多地区的“公民日”,可这一天比“维多利亚日”还玄乎。
“维多利亚日”也不过就是英裔和法裔较个劲,愿不愿意帮老太婆过冥寿而已。但“公民日”可不一样,这一天,各地的名头五花八门,比如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叫“不列颠哥伦比亚日”,在阿尔伯塔省,叫“遗产日”。
在安省就更加让人眼花缭乱了,每个城市都别出心裁地给这一天取了个不同的名字:首都渥太华叫“上校日”,多伦多西边的伯灵顿市,叫“乔瑟夫布兰特日”
具体到多伦多市,这一天又叫“西姆科总督日”——该总督是多伦多市的创始人。
然而,就是这么个本该忆苦思甜,缅怀先人的日子竟然不是多伦多的公共假日!
事实上,整个八月的多伦多,是一年中难得没有“长周末”的月份。
这个周一,陈飒按部就班地到岗,按部就班地参加机构的“半月谈”晨会——安排在每隔一周的周一。
晨会上,头小脖子粗,长得很像火鸡的女ceo和大家宣布,大家现在使用的微软cr系统有一些局限性,经过长达半年对供应商的重重审核,以及和政府相关部门,以及企业赞助商的分别磋商后,机构决定将现有的微软cr系统更换为“赛富时”。
陈飒的视线跨过大会议室里的重重人海,和安静地握着马克杯站在角落里的安童遥遥对视一眼,意思是:你小子消息够灵通啊!真给你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