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当今陛下的嫡妹,长公主裴韶仪,她听这话只觉好笑,扶了扶自己嵌了红蓝宝石的攒珠四喜金步摇,玲珑耳坠晃花人眼,黛眉轻挑:“娘娘此话怎讲,本宫又不是引起这场战事的罪人,玩什么脱簪带罪的戏样子,再者,即便本宫不爱惜这些珠玉,那战事便能停了不成?皇后才是六宫表率,这贤德之举自然由皇后来做,左右本宫有母后惯着,日子自然怎么舒心怎么来,皇后以为呢?”洛蕴柔牵强笑着:“既如此便好,本宫还是要给陛下送点心,便不耽误长殿下时辰了。”裴韶仪笑着点头:“皇后慢走。”见洛蕴柔渐行渐远,身侧的婢女面色沉了下来,咬牙道:“皇后这是什么排场,殿下衣食住行何时轮的上她来管了,这姿态像是全天下都欠了她似的,洛家都成破落户了,她还来耍横。”裴韶仪理了理自己衣襟上的佩络,低叹一声:“她自卑得很,事事才想着掐尖好强,可她确实没有这个本身,恨不得天下都一般平庸,好衬她国色天香。”回头看看身边婢女,“好了,她同本宫掐架什么时候赢过,当个笑话看看罢了。”论裴韶仪与洛蕴柔的互怼,可以追溯到洛蕴柔刚进北齐皇室的时候。那时洛蕴柔尚是二皇子妃,裴韶仪是整个北齐皇室哄着的嫡公主,一场宫宴,洛蕴柔身边的侍婢步至她面前,不咸不淡地讲:“我家娘娘欲提醒殿下,殿下发上的珠花逾矩了,还是换了好。”裴韶仪以为这奴才是在开玩笑,又觉得没有哪个奴才敢同她这般讲话,一时竟未反应过来,她身边的婢女护主得很,反手便给那人扇了个清脆响亮的巴掌:“你家主子便教的你这般同殿下讲话的?哪来的规矩?我家殿下的珠钗是皇后娘娘所赐,亲自簪于殿下鬓上的,你这不长眼的奴才吃了豹子胆了敢对陛下说三道四!自己去掌刑姑姑处领十个巴掌,现在,嗑个响点的头,滚吧!”裴韶仪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鬓边赤金掐丝牡丹华胜垂下细细的芙蓉晶流苏,瞟了眼皇子妃洛氏的金箔坠珍珠的牡丹纹样步摇,相看两样首饰款式相近,只是她戴的远不及自己的精美贵重,她还是有点懵,这就是……她最优秀的哥哥娶来的……正妃?后来,洛蕴柔成了皇后,不知怎么脑袋抽了,对着后宫账目时,看着拨给裴韶仪的月俸,觉得太多违了祖制,便将其压至原先的四分之一。总管哪里有这个胆子,那可是金尊玉贵的嫡长公主殿下,本身有配享封地供奉,祖制月俸太后觉得太少,便做主给翻了一番,各国上进的珍宝也是让她先挑,内务府向来只有多添银子,哪敢压这祖宗的月俸,这不是嫌命长吗?苦艾艾地求了太后拿主意,一向端庄宽和的太后头一遭发了火,执着龙头拐杖给皇后劈头盖脸一顿教训,幸亏皇上护着,才不至于禁足,太后亲笔书了八个大字赐于皇后,现在还在裱在凤仪殿正堂,八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永言配命,自求多福。这桩倒霉事裴韶仪从头到尾真是半点不知情,待诸位给她收拾得干干净净后她才知道有这样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可凤仪殿与裴韶仪的福安堂的梁子就这样结下了,裴韶仪还思虑过,估摸着皇上和太后那边都不敢得罪,所以挑一个好欺负发找不痛快,不过……她哪只眼睛看到自己是好欺负的了?御书房燃了提神的薄荷香,洛蕴柔走近,殿角一个不起眼的小侍官踮着脚走至她面前,谦卑地行了礼,小声道:“回娘娘,陛下今日心情不佳。”洛蕴柔点点头,身后的婢子旋即送上一个荷包,侍官捏了捏,千恩万谢地收下了。御书房的阶面又高又宽,连绵地很长,她由婢子扶着,走得有些喘,至了殿门,她理了理鬓发,接过食盒,方由侍官通传着进了。裴寂华还在翻折子,见她来了,将一叠厚一些的弹劾洛家的折子收起来,按按眉心,冲她温和笑着:“皇后来了。”洛蕴柔盈盈下拜,将食盒打开,里面的甜酒酿圆子温度正好:“陛下用些吧,国事虽重,可别亏了自己身子。”回忆及母家托来的信呈,一时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如此想着,她咬了咬唇:“北郡之地……是臣妾母家根基所在。”旁边的内务总管心间泛苦,皇后娘娘怎么在这个时候提这个,这几日皇上压下的弹劾忠勇侯府洛家爱的折子,都能埋个人了,这不是摆明叫皇上难堪吗?奈何皇上没发话,他纵有千般不满也只能憋着。裴寂华靠着椅背:“皇后通晓国事,看重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