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老人,语调情真意切。“师父。”顾寻欢闻言心酸,更握紧了白木谨的手,“得遇师父,同样是寻欢一生大幸。”白木谨反握住顾寻欢的手,招人端来早就备好的锦盒,递给他。顾寻欢迟疑,不知何意。白木谨示意他打开。顾寻欢见他双手颤抖,心下不忍,含泪开盒,这才发现里面竟是一份遗嘱。“读。”白木谨手指遗嘱。顾寻欢视线垂落纸上,一时心内如被烈火焚烧,五脏剧痛。白木槿竟将所有家产,尽数转赠给了他,江南七十二水道,绸布庄,茶庄,盐道,并四十八胭脂铺子。如此盛恩,犹如天泼,顾寻欢僵在原地,静跪着不敢接。白木谨微笑握他手,“孩子,再叫一声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顾寻欢悲伤过度,不及多想,一遍遍唤他,“师父。”与白木槿的相遇,是他人生路上重要的转折点,若非有他帮衬,他不会这么快东山再起。顾寻欢扪心自问,如果说这世间他亏欠了何人,顾寻欢想,一是海棠,第二便是白木槿了。白木槿待他是恩重如山,偏又没给他回报的机会。“孩子。”白木谨目光柔和,“大胆去做吧,做你想做的事情。”想做的事情?顾寻欢只觉骨子里的热血被激起,十年饮冰,难凉热血,那一年在黄大仙儿山头许下的诺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建广厦,庇寒士。“孩子,勿为我悲伤,大胆去干,这世上,终会有人无条件爱着你,护着你,你不必觉得盛情难却,只要记得传承下去就行了”白木谨目光炽热如昙花一现,握住顾寻欢的手逐渐下垂。白木槿殁了,享年九十七岁,墓碑上按他遗嘱,只一句话:“吾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顾寻欢如孝子般,给白木槿办了后事,又为白木槿守墓四十九日,方才回京。京中海棠早得了消息,一身黑纱衣衫立在府前等他。顾寻欢下马而归时,远远地便看到了府门边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小的站得笔直,犹如一颗小青松。而他的妻,岁月似乎在她脸上并未留下痕迹,黑色衣衫更衬得她唇红齿白,肤如凝脂,明艳动人。顾寻欢快走几步,想要将她拥住,给白木槿守灵的这段时间里,他心底想的是,一定要珍惜眼前人,好好待她们。他迫不及待想拥她入怀,可是……呃……跳进怀里的,竟是一个小胖墩儿,原本站立得稳稳的小青松,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只胖猴儿,挂在他身上。他大了,已经不尿他了,可是唉,熊孩子本性难改,果然正经不过三秒。顾寻欢无法纳海棠入怀,抬手在小欢欢屁股上连打两下,并搬出严父的样子呵他,“男孩子要有男孩子样。”小欢欢不依,直往他怀里钻,“母亲说了,打是亲,骂是爱,打打闹闹是乖乖。”顾寻欢:“……”顾寻欢睨海棠,她还训他没有父亲样,她这个当母亲的,又都教的小孩儿什么东西?海棠扭过头,憋着笑,不理他。都说夫妻在一起时间长了,脾气性格甚至模样,都会变得差不多的嘛!顾寻欢无奈,只得一手抱着小欢欢,一手牵着海棠,入了府,给罗夫人请过安,随后回到自己房中。自始至终,小欢欢都没肯从他身上下来。顾寻欢纳闷,自己儿子怎么这么黏糊?这个性格,到底像谁?他还是海棠?但他来不及细细琢磨,很快便思及了一个重要事情,以小欢欢这样的黏糊劲儿,今夜要怎么入睡便成了重大问题。小别胜新婚,他是要海棠的,可是有个小黏糊在身旁,碍手碍脚,还怎么能办成事儿?顾寻欢决定和小欢欢,好好谈一谈。“站好。”顾寻欢将怀里的小黏糊扯下来,呵他站稳。小欢欢歪歪扭扭,心不甘情不愿,奶声奶气一语戳破真相:“父亲是不是要和我抢母亲?”被亲生儿子一眼看穿,顾寻欢恨不得要吐槽一句,这小屁孩儿是二郎神三只眼啊?怎么小小人儿什么都懂?可念及是自己亲生的,顾寻欢这口气发不出来,只得忍了。“我们来划拳好不好?三局两胜,胜利的人可以和母亲在一起,输了的,就自己去玩,公平竞争,行不行?”顾寻欢摆出循循善诱模样。“行。”小欢欢一口点头应下。顾寻欢巴不得乳母赶紧带他出去,于是毫不放水,赢得利利索索。小欢欢瞅着自己胖胖的小手,目光从床榻下扫过,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出了门,心底却憋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