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
“说只有贵妇、诰命才配穿银狐皮毛,表小姐这辈子未必能做贵妇,穿在身上会折了福份,是候爷想得不周到,她替候爷收回,另送表小姐一件新衣袍。”
“表小姐就这么肯了?”
“自然是不肯的,表小姐都哭了,想上来抢回来,被翠思、翠怜拦住,大奶奶对表小姐说了一句话,表小姐便不哭,也不抢了!”
徐俊英扬起一边眉:“一句什么话?”
瑞珠看了瑞宝一眼,说:“奴婢们都听着呢,大奶奶说:不必让人知道这件事,银狐斗蓬当是你孝敬正室奶奶的,日后你进来了,少不得要我关照。我与你,是要结盟的,与另一个人共同服侍候爷,太太没跟你说么?”
徐俊英的脸沉了下来,朝瑞珠瑞宝挥挥手:“没事了,下去吧!”
书房门轻轻合上,徐俊英仰头靠在椅上,以手覆额,闭着眼长出了口气。
身边这些女人,个个都不是良善之辈,媚娘不遵妇德,郑美玉有心计、没廉耻,她们身后如今还有大太太撑腰,两个人合起来,要对付庄玉兰吗?
徐俊英暗哼一声,当他是什么?摆设?若真正娶了庄玉兰为妻,他会将她与她们隔得远远的,好好护着,谁也休想伤害到她。
他是在最近才开始防着大太太的,老太太给他四个通房丫头,他只收了两个进房,真正陪睡的只有如意,那是在极度痛苦之中,满腔激愤无处消泄,如意那低眉顺眼的小模样,让他想起新婚夜的媚娘……是他太粗鲁,那丫头被他折磨得痛苦不堪,轻轻啜泣着。冷静下来,他没再要通房丫头,不带感情的交欢,身体的愉悦过后,便是无边的落寞和悲凉,没有半点意思。后来他又上战场,四个月后带着俊杰的尸首回来,如意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他心里有些微的感动和新奇——自己的亲骨血,自然要善待,大太太病中,老太太亲自安排,将两个通房抬了姨娘,庶子就庶子吧,是他的骨肉,生母至少得是个姨娘。
没想到,媚娘病得只剩一口气的当儿,他的骨肉也没有了,如意小产,坠下一个成形的男胎。他去到姨娘院子,如意哭得山崩地裂,绣儿怯怯地站在一旁,两个有了妾室身份的女子,此时看来陌生得毫无感觉。
绣儿说,如意的保胎药是她亲自煎煮的,喝保胎药之前,一位婆子送了碟点心过来,如意吃下一片,二奶奶带了人来验看过,点心无毒,保胎药也无毒,实在弄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徐俊英暗自叹了口气:他没能护住老七俊杰的命,有人也不让他的儿子生下来!
俊杰与媚娘私通生下恒儿,他已不再相信大太太,如意坠胎之后,他对大太太更起了防备之心。
天一亮,媚娘便带了翠喜翠思往秋华院来,恒儿有早睡早起的好习惯,此时应是起来玩闹了。
果然,近得上房,便见奶娘和夏莲抱着恒儿在廊下逗鸟雀玩,恒儿见着媚娘,兴奋得上下扑腾,奶娘要用十分的力才能抱稳他。
媚娘将恒儿抱在怀里,母子俩相互亲了亲,拍抚着他,问夏莲:“太太没起来吗?”
夏莲笑着说:“太太早起常会头晕,应是起了的,坐床上歇一会才下床。”
“带我去见太太,我有事要与太太说。”
“大奶奶请跟奴婢来!”
夏莲在前面引路,不时回过头来逗一逗媚娘怀里的恒哥儿,恒哥儿有母亲抱着亲着,又能和夏莲逗趣,高兴得很,嘴里呀呀乱喊,奶声奶气的稚嫩童音在廊下回荡,早已惊动了郑夫人。
郑夫人在房里笑道:“恒儿来了?真乖,知道给祖母问安了!”
何妈妈打起暖帘,夏莲福了一福身,说:“有劳妈妈报一声儿,大奶奶来了!”
何妈妈略为惊讶地看了一眼夏莲身后的媚娘,很快堆起满脸的笑:
“大奶奶等会去紫云厅问事,要忙乱辛苦一个早上的,这又专程走来给大太太请安,真是孝顺,但也别累着了!”
媚娘忙笑道:“我是有事要回太太的!”
“哦,那进来吧,外边冷!”何妈妈让着媚娘,一边回头冲屏风后报了声:“太太,大奶奶来了呢!”
郑夫人早已听到媚娘的声音,在里边说:“进来就是了。”
媚娘抱着恒儿,绕过屏风,走到郑夫人床前,屈膝行了个礼,恒儿呵呵笑着,朝郑夫人摇晃两手。
郑夫人披散着头发,穿着中衣倚在床上,慈爱地看了看恒儿,问媚娘: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起这一大早来,晨雾冷得刺骨,小心冻着了!”
媚娘红着眼圈,说了家里的事。
郑夫人皱眉:“候爷不与你一道回娘家看看吗?这却不合礼数。说起来你自嫁进府里,就没回过一次娘家,想带恒儿去原也应该,可这大冷天的,莫冻坏了小儿,还是留他在家吧。我会传话下去,让他们准备车马,再装几车物品,你带着回去,他们过年用得上的!”
媚娘还想争取,她实在想带恒儿一起走,往日不见孩子,却是同在府里,知道离得不远,心相连着,而且每天还可以见一见,也不觉什么,这次却不同,她要离开一整天,舍不得把恒儿留下。
郑夫人摆了摆手:“我这几日头晕得很,就不起来了,若不舍得你母亲,也可住一晚,明日再回来,府里杂事如兰照看一两天是可以的。你也自己去挑看,库房里有的,不拘什么,都让他们装上,自己娘家,贴补些是应该的,去吧!”
又吩咐夏莲:“大奶奶忙着,你把哥儿接了,就在这儿玩,我听着他的声音,身上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