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钱?”宋丰丰走几步,又急急回头问一句。龙哥终于按下打火机,把咬在齿间的烟点燃了。他笑得意味深长:“不要钱!想来就来。”宋丰丰一直笑着哈腰点头,直到把喻冬和张敬拽出网吧才松一口气。张敬一头雾水:“签什么字?”宋丰丰没理他,转头把鸭舌帽扣在喻冬脑袋上:“你怎么出这么多汗?”站在街上,喻冬才觉得身上微微发凉。“空气不好,呼吸困难。”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张敬发现他脸色苍白,很忧虑:“出这么多汗,是不是肾虚?最近有没有失眠多梦、手脚冰凉、尿频尿急……”为了给喻冬确诊,张敬拉着两人回诊所。喻冬一脱离网吧,汗不出了精神也好了,三人在张敬家吃完午饭又闲聊一阵,重新精神勃发。他们再也没去过龙行网吧,平时不是挤在张敬的房间里玩游戏就是打牌。喻冬发现张敬的父亲张格是《大众软件》的忠实读者,宋丰丰和张敬打机的时候他就坐在地上,一本接一本地看旧杂志。偶尔他也会翻到新型手机的广告或者简讯,想到宋丰丰和宋英雄以后可以通过卫星电话联系,他便默默把型号记下来。几天过后,他把最近几年的大软都看完,张敬和宋丰丰也玩腻了游戏。三人带好装备,委婉拒绝张曼的跟随,仍旧骑着哐哐响的两辆自行车,跑到海边游泳。海边长大的孩子很少有人不会游泳。但对他们来说,“会”游泳和“懂”在海里游泳,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习惯在游泳池和江河里游泳的孩子是不能贸然下海的。在喻冬下海之前,张敬和宋丰丰反复不停地跟他讲各种各样的注意事项。他们去的是一片少人的海滩,在城市的另一面。塌了一半的堤坝在海水里冒出头,宋丰丰指着堤坝告诉喻冬:“绝对不能游出这条破堤外面。”喻冬点头。张敬也指着那条堤坝:“也不能靠近破堤。”喻冬又点头。可张敬和宋丰丰还是不放心,末了直接跟喻冬说:“算了,你还是跟着我们吧,不要自己游。”过了堤坝就是真正的海域,深,风浪大,危险。而堤坝下方的浅滩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海窝。虚松的沙子浮在海窝上,小小的漩涡一个个藏在水中,一旦被缠住了脚,就会把人直接拉进海窝里,根本无法挣脱。有时候退潮了,浅滩从海水里露出来,海窝里满满地汪着混着沙子的水,不清不浊,看不出深浅。不熟悉情况的人往往以为那只是一个小水洼,踏入时才猛觉不对——但已经太迟了。每年夏秋,不知有多少人贪图浅海安全,却死在那些状似毫无威胁的海窝里。喻冬脱了衣服,果然是三个人之中皮肤最白的一个。连张敬也好奇了:“你跟我们一起游几天,看能不能晒黑。”喻冬信心满满,笑着摇摇头。宋丰丰已经钻进海里去了。他从小就在这一片海里玩儿,对这一带都非常熟悉,此时划动手脚浮在海面上,看着还没下水的喻冬和张敬。他知道喻冬白,但没想到真的全身上下都白。在他们这样的热带城市里,喻冬是一个在肤色上格格不入的异类。那天晚上喻冬和宋丰丰拎着一袋海贝回家,一路上不停抓挠脖子,他觉得又疼又痒。宋丰丰开始还不觉得有异,吃晚饭的时候才发现,喻冬的脖子和后肩都脱皮了。喻冬和周兰都不紧张:“从海水里出来再暴晒,是会这样的。”宋丰丰心疼坏了:“好惨呐!”他找来这个药那个膏,帮喻冬厚厚涂了一层,嘱咐他睡觉时候趴着睡,别把脱皮的地方蹭破了。药膏是半透明的绿色固体,在脖子和肩膀上揉开了,散出浓郁的气味。喻冬被宋丰丰搓得很痒,缩起脖子笑。“过两天再去。”他兴致勃勃,“下次你教我捉鱼。我看到有小鱼,手指大的,抓回来沾一层面粉和鸡蛋液,再炸一炸……”周兰常常给他做这样的小菜。那些是怎么都长不大的小鱼,在水里游动时鱼身近乎透明,鱼刺鱼骨头都是软的,用热油炸好,外头一层面粉和蛋液混合的壳是脆的,鱼肉是软的,但鱼肉里头的鱼骨也是脆的。口感十足,又香又开胃,喻冬就着一碟炸小鱼就能吃两碗粥。宋丰丰不知道说什么好:“你都脱皮了。”“我说了吧,你还不信。我晒不黑的。”喻冬对他笑,眼神又活泼又狡黠,“脱皮过两天就好了,我以前去海南玩也是这样。”“你喜欢我给你捉吧。”宋丰丰不答应,“你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