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那糊涂父皇不帮倒忙便好。”魏无羡笑着替少年解围道。“嗯。”颜玉素敷衍地应了一声,又不说话。他素来安静乖巧,除了提到云梦那几人。明明为了一己私欲亲手将血脉相连的无辜之人伤得体无完肤,还一个一个都是身不由己的苦主模样,偏偏被伤的这一个尚且感同身受的替作恶者委屈辩解。少年憋屈,想不通。“又生气了?”魏无羡逗他。“未有。”颜玉赌气道。“呵呵。”他家太子皮笑肉不笑地表示怀疑。“嗯,气。”少年干脆承认。唉。魏无羡在心中默默叹气,颜玉遇到他,也不知是幸或是不幸。同样留着相悖的血脉,同样被别有用心地送到他身边,同样的自幼一无所知一朝晴天霹雳。“小玉,你怨吗?”魏无羡很少语气如此怅然。颜玉微怔,诚实道:“怨,怨他们自私凉薄心狠手辣,怨殿下嘴硬心软以德报怨。”魏无羡摇了摇头,艰涩道:“还怨你父母吗?”少年认真地思索,被告知真相的那一刻是怨过的吧,怨愤痛恨。父亲是一个被美□□惑的普通军士,母亲是别有用心的池月细作,而自己则在出生后就被当做孤儿养在宫中,只待送到太子身边,有朝一日派上用场。根深蒂固的血脉礼法,如封喉锁脉的桎梏,难以挣脱。若不是在魏无羡身边亲眼所见亲身所感,也许,自己早已沦为他人手中的刀刃,为莫须有的人伦纲常捆绑,沉沦。颜玉坚定地摇头,眸光亮晶晶地道:“不怨。血脉出身不可凌驾于是非正义,即使是生养至亲亦不可颠倒黑白。何况,他们于我只生未养。以私欲目的生下孩子,以血脉为凭藉逼迫我是非不分为虎作伥的是陌生人。道不同路相悖,兵戎相见便好,没什么可怨的。”魏无羡微微愣怔,颜玉甚少如此直白地表达内心真实的情绪,虽然大多数时候就算不说他也都能猜得到。如今连猜也不忍他猜,该是心疼自己多思多虑,急欲他宽心。此生虽短,得一倾心爱慕之人,得一不离不弃知己,该是知足的吧。只是,珍视的人他都未护好,死不瞑目。有人欲让他做被仇恨蒙蔽双眼被痛苦浸透肺腑的疯狂刀刃,他偏不。世事变幻,各国兴亡衰败非他人力所及。但那些搅弄风云的魑魅魍魉,丧心病狂的无谓血腥,能阻多少便是多少。活一日,便挡一日。他适才与颜玉说的不可等之事,非是少年所想。魏无羡也尚未思虑周全,清醒不多时的大脑炸裂般疼痛,只能先行放下。从后门下车,进到王府别苑,不期然,柳沫已等在院中多时。小柳将军迎了上来:“太子殿下安好。”魏无羡勉强点头应了应。“我家殿下染了风寒,身体略有不适,将军有何急事?”颜玉一边扶着魏无羡向房中走,一边问道。那人现下的身体状态想装作无恙也装不出来,颜玉只得寻个借口敷衍。在王府中,他们起码是安全的。虽然只远远地见过那姑苏王爷一两回,但过往的五年中,魏无羡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这个人不下千万遍。即使做不到感同身受,强行刻下的亲近与信任是抹不掉的。连带着,对柳沫也与日俱增地亲近了几分。“可要紧,我去寻太医来?”小柳将军跟在身后关切地问。“不必,已服了药,休息片刻再看看。”“那,那你好好服侍殿下,待空闲下来我再说话。我就在院中,不急的。”柳沫跟到房门外,留步嘱咐道。“好。”颜玉帮魏无羡先行更衣,适才换过的衣衫又已半透。收拾妥当,搀扶上塌,那人精神已好了些许,反而睡不着了。魏无羡半靠在软枕上,朝颜玉挥了挥手,道:“我已无妨,至多再过半个时辰便可行动自如。你去瞧瞧那小柳将军说些什么,莫要让人久等。”“嗯。”颜玉知道自己拗不过,将温水放到榻边矮凳上,转身出门,去到院里。“殿下如何?”柳沫追问道,面上是真情实感的担忧。异国他乡,孤立无援……颜玉心中一热。“睡下了。”少年无奈搪塞道。“哦,那我再等等。若是醒来仍旧不适,还是需得请御医瞧瞧。太子看起来康健的样子,若不是这三伏天捂得严严实实,我还真不知他身子有恙。在王府中染病,是我疏忽了。”柳沫诚恳道。“柳将军今日军务不忙?”颜玉转移话题道。“忙啊,可我哪有心思忙别的事。我家王爷早朝后便回府将自己关在书房中,谁也不见,午膳都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