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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第1页）

颜玉起得颇早，一直在帐口等着换值。看时辰差不多，便在帐外稍事请安，不待应允，自行掀起帐帘走了进去。他已有经验，若是等那人自觉撤离，恐怕就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少年习惯性地肃然垂首，眼神正落在蓝忘机衣袖上，蓦地一惊。抬眼望去，王爷心事重重未有反应，少年迟疑片刻，终是欲言又止，错了过去。午后，蓝忘机在休憩处批阅了前方战报，又与太医商讨了一轮那人病情。几位老先生千里迢迢奔波而来，却对当前状况束手无策，均是一筹莫展情绪不高，当着蓝忘机的面焦躁地踱来踱去。蓝忘机其实心中早已了然，当他遣人去国寺请玄澄大师，老和尚婉拒时，他便有了心理准备。只是，知晓是一回事，认命是另一回。既然那人奋不顾身，他便竭尽所能，陪着。他不欲为难太医们，只是恳请老先生尽量缓解苦痛，道了谢，客客气气将人送走。众人鱼贯而出的脚步，一下一下如踩在他的胸腔上，将本就沉重到难以负荷的心跳压踩至深不见底的沉渊里。魏无羡浑浑噩噩的浅眠，浅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睡时是清醒的，醒来反而在梦境。晌午刚过，帐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有人轻缓的掀起帘帐走了进来，在炭火盆处暖了许久，才行至他的床榻边。魏无羡鬼使神差地睁开眼，既然老天爷要耍他，在最后这些时日里，愣是不准他清醒着赴死，那他偏要较量较量，这条苟延残喘的性命，到底由不由得了自己。蓝忘机坐在床榻边，见他睁眼，便熟练地竖起软垫，扶他微微靠起，确认姿势舒适踏实，方才放手，坐至对面。“王爷，殿下午时前服过一次药，没什么事我先退下了。”颜玉简单地交接着，朝魏无羡恭敬行礼，及时退了出去。魏无羡禁不住在心中暗笑，原来这小子在我梦里是一副胳膊肘向外拐的样子，等爷醒了，定要好好嘲笑一番。“等等。”蓝忘机轻声吩咐：“让柳沫将我的古琴送来。”“是。”少年答应的爽脆，步履轻快。榻上倚坐的人却呆愣得瞬间忘了呼吸，魏无羡彻底懵住了，听他家二哥哥抚琴，这是他多少回梦中都不敢企及的奢望。此时此刻，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感激自己的五感消褪，昨夜下那么重的手都未清醒，今日居然还有意想不到的恩赐。他娘的，死了也值了。古琴由京都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送抵，昨夜方到。颜玉步履匆匆寻到柳沫营帐，阐明来意。少年言罢便要离开，被小将军翼翼小心地唤住。“颜玉，抱歉。”柳沫揉了揉自己脑袋上略微杂乱的发丝，诚恳道。“原本就是我予你添的麻烦，何来道歉一说，之前不是说过了吗。”颜玉认真道：“他那般情形下趁乱离开，是他自己的选择，如何都轮不到你来道歉。”“若无他事，我先回去了。”少年低头，掩饰着自己一目了然的慌乱。初始听到慕容煜失踪的消息，魏无羡尚在生死线上徘徊，他分不出精力来思考太多。或者说，刻意让自己无暇细想。既然立场早已抉择，结局终将注定，这一路便是上天恩赐，他做了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多，按说，该是心满意足死而无憾。可如今被迫提及，为何还会心跳失控，不可遏制地想要逃离。少年于情之一字懵懵懂懂，即便想要弄明白，也被挡了所有的通路。“有事。”柳沫叹了口气，直接道。他虽无意探人隐私，但慕容煜毕竟身份特殊，而少年复杂的情愫自以为遮掩得很好，其实欲盖弥彰。“啊……”颜玉口唇微启，发出了无甚意义的气音。“颜玉，慕容煜应是回了吐浑境内。”柳沫郑重道。“嗯。”少年茫然点头，这不难猜到。于公于私，他都该回去。那里是他的家，有他的亲人，亦有仇人，如今还有他身为二皇子不得不承担的责任。“并且，他或许已然重整了吐浑残部。”小柳将军揉了揉眉心，“或许”这个词有些多余。少年瞳孔微微放大，又缩了回去，拘谨道：“他，他伤得挺重的……将他带回是我的主意，我家太子不知晓的。不然，我去向王爷解释，太子真的……”“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柳沫赶紧打断颜玉的忧心：“王爷清楚，从一开始便清楚，他没有怪罪你家太子和你的意思，我也没有。只是，原本一盘散沙的边疆残余近日有些死灰复燃的驱使种种迹象表明，收复人心的是慕容煜。”小柳将军拍了拍颜玉肩膀，示意他放松。“王爷是心怀悲悯之人，若是吐浑放弃抵抗归顺，我军亦不会滥杀。但如今看来，恐怕那小，狼崽子不欲妥协。如此一来，难免你死我亡的一战。届时，我亦无法手下留情。于情于理，该提前知会你一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