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他逃走时带了布防图?为何?”柳大人痛心疾首道。“真是好胆识,多半那人听闻了慕容烮的交易,与其被交换出去,不若自行投靠。布防图便是投名状,反正云梦与吐浑私下鬼鬼祟祟也不是一日半日了。”“住口!”蓝忘机心中如山呼海啸般翻腾,面上却仍尽量敛着颜色。“你们……”他的叱责被帐外陡然而起的乱声打断。“何人放肆?啊!啊!啊!”身体碰撞与打斗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伴随着柳沫制止的爆喝。“颜玉,停手,有话好好说。”柳沫力不从心地追喊道。转瞬之间,少年已冲进帐中。颜玉浑身衣衫破败,发丝上沾着泥水枯叶,一看便是吃了不少苦头。少年攒紧的拳头在身侧打着战,眼眶通红,颤声道:“你们是谁,凭何污蔑我家殿下?”楚庭川如临大敌般挡在颜玉与其他人中间,不屑道:“你又是何人?你家殿下是那偷东西的贼?”“楚庭川!”“闭嘴!”蓝忘机与颜玉的声音叠在一处。“你才是贼,我家太子才不会偷你们的东西,他不稀罕。”少年急切地辩解着。“哼。”楚庭川鄙夷道:“吐浑与云梦的苟且之辈真是一丘之貉,妄图里应外合吞并中原,简直是痴心妄想。”“你……”颜玉气得浑身颤抖,如同掉入牢笼的小兽,拼着鱼死网破,一拳袭来。少年边打边从齿缝中拼出破碎的呜咽:“你,你们胡说。我,我,我家殿下,命,命不久矣,他才不会在乎。”咣当一声,蓝忘机本欲出鞘的避尘剑,蓦地砸在冷硬至极的地面上。山间的寒风如刀刃般扎透破烂不堪的衣衫,剐在伤痕遍布的身体上。颜玉一直等到夜色极浓,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才走出山洞,特地绕了个大圈来到河边,用半路捡到的破碎的小瓦罐打了半罐子水,又从另一侧绕了更大的圈子返回山洞。没办法,带着一个重伤昏迷的人,遇到埋伏,他几乎无法保证在御敌与护人之间不出一点差池。最好的办法,只能是挑最偏僻的道路,尽量躲着。不知是他们运气好,还是追杀的人遇到了其他阻挡,已经有几日未遇到险情了。照这样下去,再过三两日,便能抵达边境。但愿这人能撑得住,别烧傻了。颜玉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慕容煜额上布条摘下来垫到下颌处,微微扶起上身,喂了些水进去。顺着那人嘴角淌下来水恰好浸湿布条,再重新放回额上降温。取一趟水不容易,少年极尽所能,一滴都不浪费。将人放回甘草枯枝堆砌的山洞角落,颜玉一手拿着野果匆忙吃两口,一手揭开慕容煜胳膊上的伤口检查。又红又肿,还在恶化,怪不得高烧如何都退不下去。颜玉从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衣襟上又撕下一块,换下被脓疮血水泡烂的上一块,重新包扎。少年有些后悔,好不容易逃出去的那夜,两人又在凌晨偷偷潜了回去,替慕容兰收敛尸身。其实,慕容煜并不愿他同行,也并未表现出特别强烈的意愿。是他不理智,明知不可为,却舍不得那人憋在心里。当夜,他们拼死一搏,抢回了尸身,也听闻了慕容焱在叛乱中身亡,慕容烮失踪的消息。小狼崽子强打精神安葬了妹妹,随即高烧不止,再未清醒过。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早就不顶用了,呼呼灌进来的北风也丝毫不给他生火取暖的空间。颜玉只能将慕容煜安置在紧里头尽量避风的角落,自己脱到仅剩一件贴身的中衣,坐在外侧挡风。如今,距他与魏无羡商定的汇合日期已过了几日,不知太子那边情形如何。这一夜,颜玉强打着精神,一面警惕着追兵,一面担忧着魏无羡与慕容煜两边的状况,彻夜难眠。恍恍惚惚待到天光渐亮,才半睡半醒休息了片刻。模模糊糊中,仿佛回到了过往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一开始,魏无羡被禁锢在寝房内,谁也见不着。待他被允许入内照顾,那人状况已然十分不好。若不是靠心中情与义的执念撑着,很难熬过来。当时,颜玉似懂非懂。如今,他觉得自己好似窥探着点儿皮毛。总之,他不能让慕容煜死,也要尽快回到魏无羡身边。临近边疆战区,颜玉将慕容煜藏于林中隐秘的大树洞中,小心翼翼地遮盖住出口,自己先行靠近打探。一路上,听到许多虚虚实实的风言风语,形势难以判断。那人状况很不好,这样拖下去凶多吉少,他决定将慕容煜暂且带回姑苏营中。虽然,将对阵一方的皇子带入对方营中,此举风险甚大。但一来,吐浑军内究竟情形如何,哪一股势力掌权,颇难窥到真相,他不能盲目地将羊送入虎口。二来,慕容煜眼下状况,着实构不成什么威胁。三来,早日见到魏无羡,他才放心。确定他家殿下周全之后,若是藏着人着实不妥,他就冒险再将人亲自送到亲属手中确保安全,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