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开始时还听得起劲,到后来,便慢慢跟相熟的凑到一处说起话来。赵府因为最近后宫中传来贵妃有孕一事,圣上又极在意这一胎,连带着整个赵府的都水涨船高,赶着奉承的人多了不少。宴席的菜色看着精致,其实等到送上来多半是跑了热气,大菜又多,吃起来味同嚼蜡,整只的肥鸡大鸭子根本没人动,再者,来这里赴宴的人本不是为了吃饭,反倒是都带着些任务过来,或是相看适龄的姑娘,或是跟别人攀上些交情,又或是世交中联络一下感情,免得时间长了没有交流淡了交情。顾氏身边很快聚起了许多人,有跟赵府平日里就来往甚是密切的,就来叙叙旧,其中一位夫人还带了一个四五岁的小闺女,看样子是跟赵念窈平素就在一起玩的,两人便头对着头扎在一起跑到一边叽叽喳喳,不知说着什么悄悄话。赵府三小姐虽是庶女,但是贵妃的亲妹妹,也是养得用心,也有许多的手帕交,不一会也跟着几个年轻姊妹去了另一边。唯独剩下阿窈,乐得没人管她,专门捡了席上一些清淡小菜填肚子。说是清淡,却也是唬人,阿窈看见一小盅白菜汤,仿佛一盏白水里头飘着几叶子的白菜,寡淡得很,一尝却发现,这里头的汤不知是什么材料熬出来的,异常鲜美,她喝了一口,就不愿意住嘴。别人看着倒是端庄,小口抿着,若是再仔细看几眼,就能发现阿窈手里的筷子就从没住过,眼前合意的菜一会儿就少了大半。然而没过一炷香的功夫,赵三小姐便带着同伴过来找她了:“这便是瑶席姐姐,我婶婶的干女儿。瑶姐姐,这是阿青,李侍郎家的四姑娘。”阿窈无奈,只能放下手里的筷子,上前去见礼,李青只顾着与赵三小姐说话,只是回过头两秒钟,胡乱福了福身:“妹妹好。”就转头聊起来。阿窈:这一眼就能看穿的敷衍是有多不走心啊。阿窈近日经的事实在不少,换作往日,就算是不跳起来,也是要在话语上占占便宜的,如今却没了这样的兴致,在乎的人都能变,这不在乎的人管这么多做什么!阿窈正筹划着慢慢从畅谈的两人中退出去的时候,却冷不防从别处扑过来一个人,高声道:“陈妹妹?!我莫不是在做梦罢!你让人从春香楼里赎出来了么?”这时候正是喧闹的时候,但这人的声音又尖又利,让周边的人都听个正着,她犹自不觉,夸张的惊喜之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又拔高了许多:“那个糟蹋你的畜生怎么样了?!当日妹妹虽说是头牌,到底人在风尘,受了许多苦楚,只能往肚子里咽!如今啊呀!”她话说到此处,忽然脚上一阵钻心的疼,让她不由自主地痛呼出来。蠢妇“陈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杜宛扭曲着脸,咬牙切齿看向阿窈。阿窈知道杜宛心眼比针尖小,却还不知她还蠢到这个地步。她难道就没有想过,哪怕旁人听信了她的话,毁了阿窈的名声,杜宛这个口口声声跟她交好的姊妹,出身会有多么清白?她这一招,断送了敌手,顺手还让自己陪了葬!然而她这一个举动虽然是蠢破天际,对阿窈来说,却足以拖入深渊。“这位姐姐是在叫我?”阿窈心中的小人恨不得把杜宛上盐水鞭子打上一百回,表面却若无其事。她祭出跟杨岑一样的装傻大法,左右看了看,似乎才确定杜宛口中的人是她,不由吃了一惊,微微睁大眼睛,一脸的疑惑与无辜:“我姓秦,姐姐怕是认错人了。”“你把脚挪开”杜宛疼得头冒汗,顾不得跟阿窈追究别的事情,只盼她先把脚挪开。阿窈今日穿的鞋子却是高底的,压得她动弹不得。“呀!真是对不住!”阿窈仿佛这时候才察觉到脚下踩着什么东西一般,忙把脚挪开,满怀歉意:“这新鞋子上脚,最是磨人,竟没察觉出踩到了姐姐。”这话鬼才信,哪个鞋子能磨脚底不磨脚跟?简直睁眼说瞎话!“哪里,也是陈妹妹现在富贵了,想是买了你的大爷待妹妹甚好,才能过这样的好日子。”杜宛到底还顾着自己的仪态,夹枪带棒把话又扯了回来。“这位姐姐慎言!”阿窈好似才听见杜宛的话中之意,一时脸色通红,含嗔带怒:“我好好一个女孩儿家,知道什么买不买的,方才已经说与姐姐了,我姓秦,只怕是认错人了!”杜宛一时得意,正想开口,阿窈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不知姐姐口里的姑娘是在什么地方认得的?”“陈妹妹这是飞上高枝子就不认我了?枉费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姐妹!”杜宛一脸委屈,看着极力装作镇静模样的阿窈,肚子里几乎要幸灾乐祸地笑翻了,索性又加了一把火:“妹妹去年今日在扬州春香楼里,还没做花魁的时节,可没少央我帮忙,怎么一朝翻了身,就多了两只富贵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