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却是看过的,其中一个人跟孙娘子长得极像。更巧合的是,画上的丫头养过一只花熊,很是通人性,跟咱们路上遇见的这只一模一样。咱们的马车都是在府里的,什么畜生能正好从城外的山林子跑到咱们府里?孙娘子明明是在京城长大的,为什么却对京里面的吃食、地方都不甚熟悉?连官话也说的不好?”春雨把自己的理由一条一条摆明白,让李妈妈如坠冰窖。她年纪活得比别人都大,因此想得更多,会不会这两人跟贼人有了串联,或是别有图谋。她越想越怕,赶紧叫了几个家丁,特别吩咐,要盯紧阿窈的房间。一旦有了动静,就直接拿下。另外嘱咐春雨去伺候这古怪的夫妻俩,继续探听,而她自己,则在反复想着要怎么跟卫修措辞。李妈妈挥退了所有人,去到卫修的房中,看着言笑晏晏和卫修下棋的阿窈,心里更添了一层恨。纵容花熊,伤害主子,恶意欺瞒,把众人耍得团团转,这样一个奸猾的人,可怜大爷却视为至交,若是知道了真相,岂不是要伤心死。北方的雪下得比南方更大,前面大雪阻路,卫修一行没柰何在客舍又拖了一天。李妈妈部署了一夜,等着卫修起了,便进去服侍。“妈妈很不必这样,有小满和白露,你老歇着去罢!”李妈妈是卫修的奶妈,因此对她格外亲厚。李妈妈亲手给他绞了帕子,爱怜地看着他,叹口气道:“大爷从小就是个善心的孩子,可惜,这善心总是喂了白眼狼!”“这是怎么说?”卫修不解。“大爷可知,咱们救回来的赵相公是什么”她话还没说完,忽然之间就有人来报信,笑逐颜开。“大爷,平安回来了!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顾二爷!”“顾家二叔也来了?”卫修纳罕,也来不及听李妈妈再说话,忙出去迎接。李妈妈看着他的背影,却更加心怜。等顾二爷亲口说了真相,只怕大爷更要受不住了!李妈妈这般想着,匆匆追了上去。“二叔怎么这时候过来找我?真不愧是名士之风,随心而行啊!”卫修拱手行礼,以为顾谈礼是趁着雪天出来寻友。“贤侄,赵青一家现在是跟你在一处吗?”顾谈礼风餐露宿,赶了一路,早已经须发蓬乱,一脸急切:“可否让我见见他与他家娘子?”“二叔是来找赵兄的?若是为了这件事,直接让平安送信回来就好,我自会带他们去京城的。咦?二叔?二叔?”卫修说到一半,却发现顾谈礼突然站直了身子,像被冰封了一般,两眼直直往门里看。一回头,阿窈正站在门口,怔怔不语,半晌,才略带哽咽,微微笑道:“二二叔,别来无恙?”骨肉之亲六年前绕着杏子树和他捉迷藏的女孩儿。六年后站在门槛长身玉立的清隽少年。然而无论变了多少形容,过了多少年月,顾谈礼依然一眼就认了出来。“阿阿”他嘴唇翕动,语音喃喃,眼里慢慢浸了泪。“阿青拜见二叔。”阿窈努力眨掉眼里的水气,抢上前深深一揖,截断了顾谈礼的话。“阿青长这么高啦。”顾谈礼近乎贪婪地看着她,一眼都不敢挪开,手伸了伸想去抚她的头,却发现现在只能够得到肩膀,提醒他时间早已经过去了六年。阿窈抬头看他,心潮澎湃,心里似喜似悲,一时间竟茫茫然不知道要做什么。“听说,孙丫头病了?快带我去看看。”顾谈礼此刻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和阿窈说一说话。因此只是朝卫修敷衍似的略点一点头,迫不及待往里走。卫修看着两人神思不属地跟他打个招呼,一阵风似的走了,不觉奇怪。而站在里面等着顾谈礼把她们拆穿然后赶紧去揭穿她们的真面目,再去安慰自己家主子的李妈妈,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这位赵相公竟是真的?“娘子?娘子!二叔来看你了!”阿窈轻轻敲门,等着里面悉悉索索好大一会,才见江素素开了门,端端正正站在一边,向顾谈礼道个万福:“二叔安好。”“孙丫头?身子可大好了?”顾谈礼一边进门,一边看向阿窈,带着无声的疑问。“舅舅放心,素素知道所有的事情,咱们说话不用防着她。”阿窈关上门,压低声音道。素素很自觉地站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阿窈!”顾谈礼扶住要向他行礼的阿窈,手紧紧攥着她的胳膊,上上下下反反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再三确认阿窈好好的,既没有伤痕累累也没有像他梦中那般落得残疾,才微微松下一口气,忽然眼光触到阿窈微黄粗糙的脸,心重又往上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