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些年”这些年在哪里?有没有人欺负你?有没有挨饿,有没有受冻?受了什么苦,吃了什么罪?顾谈礼有千万句话想问,但所有的问句争先恐后地往外跑,还没出口就已经沉寂了。一个女孩子,正是花信年华,豆蔻梢头一般鲜嫩,会去哪里,会遭受怎样的事,顾谈礼不敢去想却又不得不去想,他的目光转回眼前半跪在他膝前的阿窈,一看到她的眼泪,顿时慌了手脚,所有的问题消失不见,只剩这个泪花闪烁的外甥女。“阿窈莫哭,”顾谈礼手忙脚乱拿着手绢给她擦眼泪,像哄小孩子一般:“凡事有舅舅,舅舅带你回家,以后,谁也欺负不了你!”“我才不哭!”阿窈心仿佛落定了一般,无比安稳,却也有些不好意思,拽着手绢擦眼睛,笑中带泪:“见着阿舅,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阿舅,这个椅子上凉,你再坐一层褥子。”阿窈转过身像个蜜蜂一般忙得团团转,拿褥子,泡茶叶,一刻不停:“这边也没有什么你喝得惯的好茶叶,照我看,还不如喝一点白水,还有这个手炉,也拿着。”顾谈礼本来还要阻住她,却见阿窈忙来忙去,眼睛亮晶晶地,是毫不掩饰的快活和欢喜,便住了嘴,只是满含着笑意坐在那里看着她忙活,眼睛一刻也不离她。大早上就饿得肚子咕咕叫却还在逞强不吃饭的杨岑,被这认亲的一幕惊呆了,蹬着两只后腿坑吭哧哧扒着矮凳子站起来,听了半天,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这只方凳上,却忘了自己现在的体重不能与小时候等同,突然之前,身子一歪撞翻了椅子,骨碌碌滚出来。阿窈和顾谈礼被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阿窈便笑了,现在她心情正好,决定不跟杨岑一般见识了,顺手把他捞起来:“阿舅,这是滚滚,这次我能逃出来,全托赖他呢!”“逃?”顾谈礼只是看了杨岑一眼,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这个字眼上面。“阿舅必是想问,我这些年来都在哪里。”阿窈看顾谈礼欲言又止,早就知晓他想问什么。因此便坐下来,将这些年的经历和盘托出。“拐走我的人姓陈,一路带我到了江南当初拐我的陈家夫妇也算是有些心眼的人,因此特地叮嘱林妈妈把我卖在蜀地。结果我装疯卖傻拿了迷药后来趁着喝酒席的空档,才算有了先机,跟着素素一起逃了出来躲到了卫大爷的别院,被逮个正着,只能和素素装成夫妻才混过去”阿窈略过了杨岑的古怪之处,和一些超乎常人接受范围的能力,只是一带而过,重点去说她们路上脱困的故事。当初她曾对杨岑发过誓,除她之外,杨岑之事绝不向旁人泄露。毕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奇特,难保别人听见不会起疑,认定杨岑是个祸害。饶是阿窈避重就轻,将这些年来的经历变成精彩的说书本子,顾谈礼仍旧能听到其中的凶险,只要一想到这些,心便揪成一团,满腔怒火无从发泄,正好找了两个罪魁祸首。“阿窈,那对姓陈的畜生住在哪里,长的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还有你说的林妈妈,一并都把各项消息给我。他们如此歹毒,我定然饶不了他!”顾谈礼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狠狠地往桌子上一锤。“好,我回头就能把陈家两个人的头像画出来。这两个人抓着不难,只是蜀地的林妈妈,和一些权贵之家都有些交情,舅舅还需从长计议。”阿窈巴不得看着这几个人倒霉,却不希望顾谈礼因为这件事被拖下水。“好了,这件事便交给舅舅,以后,你只用天天玩你的。”顾谈礼俨然忘了阿窈现在已经是快要出嫁的年纪了,还是一厢情愿地把她当作一个小姑娘哄着宠着。“我都这么大了还天天玩,阿舅,别人要说你养了一个废物!”“谁敢说阿窈的坏话?”顾谈礼故意装作吹胡子瞪眼的表情,逗得阿窈哈哈笑。阿窈将她的遭遇一说,顾谈礼心疼之余却有些庆幸,还好他想的这些事情都没发生,不然,女儿家最重贞洁,赵家那几个老古董,只怕根本不让阿窈进家门,如今倒好办许多。“阿窈,你记住了,回头到了家里,只需说你被挤散了,不妨跌了一跤,摔破了头,前事尽忘,被一个淳朴的农家救了回去。直到最近才想起来,然后遇到我,把你带回了家。至于别的,什么花娘,瘦马,一个字儿也不要提,跟谁也不要提!知道吗?”顾谈礼正色对阿窈说。阿窈点头:“别的也就罢了,只是这卫公子一路跟我聊得甚好,都快成至交好友了,”阿窈一脸苦哈哈的神色:“还跟我约好了,回了京城,要秉烛夜谈,时常往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