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了,这烧又起来了!当日他有一个小侄子,就是这样发着烧烧没的!杨岑慌了神,飞快地爬下床,扒着桌子腿去够湿透了的帕子,伸长了爪子却怎么也勾不住,只能再爬上桌子,把几张帕子一起投进去,随便搅了搅,一路拖到阿窈的床上,到处都是湿答答的。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一起都放在她额头上,又拿浸湿了的爪子轻轻拍她的脸。这几盆水本来就是下午打上来的,如今太阳落了山,早就不似当时那般冰凉,杨岑往日里都是被人伺候的,哪里干过伺候别人的活计?什么也不明白,只能笨手笨脚一层层的帕子往阿窈额头上堆,看着下面的干了,赶紧放湿的,一边又用湿乎乎的爪子往她脸上洒水。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来来回回爬上爬下累得气喘吁吁,整个席子都汪着水,阿窈整个人却更烫了,帕子干得越来越快,杨岑的脾气也越来越盛,杨岑把帕子全都揉成一团丢到一边,怒气冲冲地到了小丫鬟跟前,高高扬起熊掌,干脆利落地拍了下去。他如今的气力并不小,考虑到这丫鬟醒了还得替阿窈换帕子找人叫大夫熬夜,他手下留情了一下下。那丫鬟睡得好好的,从天而降这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脑袋嗡嗡响了半天,好容易定下神来,左右看看四周什么人都没有,独有明月清风照着一片竹林,静悄悄的,还以为自己发了癔症,正要再睡,忽然感觉嘴里甜甜的有血腥味,一探,两颗牙已经松了,再一抬头,对面立着的大铜镜子里正好映出一个狼狈的人影,头发凌乱,面颊上肿着一个巴掌印,也不像是人的手指一样五指分明,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鬼……鬼呀!”她没命地鬼叫起来,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正正好好看到阿窈气息奄奄躺在床上,从帐子到被褥衣服全都漫着水,地上泼得一片一片,帕子扔的到处都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路冲出门去,直着嗓子喊:“不好了!有鬼,有鬼!”这一回,整个院子都被闹了起来,林妈妈本来刚睡了一会儿,就被吵起来,整个头针扎一样地疼,但是闹得这样大也不能不管,于是遣了嬷嬷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嬷嬷过去一看,也吓了一跳,倒不是为这满地狼藉,却是因为早已经烧得人事不省的阿窈,浑身都烧得烫手,嘴唇上干得起皮,再使劲唤,也没甚反应,看着却是更加娇艳,嬷嬷这才心急,这可是个值钱货,好不容易快要脱手了死了可怎么好?人是她派的,事是她办的,不仅不能大声呵斥丫鬟,反倒要慢声哄她,令她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一边又派人去东城请最有名的钱大夫,打发人去回林妈妈,只说是丫鬟忠心,看不惯主子受罪生病,给吓着了,急着去找人。请人看诊,煎药,一时间整个翠微堂闹得翻天覆地,一直忙活了两天,阿窈才算平复下来。所幸她这病虽然起得急,却并不复杂,只要药对了症候,治得及时,就没什么大碍了,也不必用什么名贵的药,嬷嬷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松了一口气——她怕林妈妈追究,没把事情说大,因此自己掏了许多腰包,这要是再治下去,还不知道要贴补多少。等阿窈睁开眼睛,就看见好多人叽叽喳喳围过来,有给她递靠枕的,有给她拿粥的,七嘴八舌地,热闹地不行,阿窈却一眼瞧见了远远趴着扒着筐子栏儿翘首朝她看的杨岑,心里莫名一暖,朝他微微一笑。杨岑如释重负,心里一松,撑了好几天没睡觉,到这个时候立刻就睡熟了。新来的另一个丫头乖觉,连忙道:“这跟着姑娘的,连只花熊也这般灵气,姑娘这几天病着,它也一直趴在这看着呢!”“真的?”阿窈喜上眉梢:“算我没白养他!”却一眼看着杨岑平时吃奶的盘子空空如也,只有窝旁边散着几根竹子,上头有咬了几口的痕迹,脸一沉:“谁让你们给他喂竹子的?!每天喝的奶和笋子呢?”杨岑这个年纪牙还没长好,奶再配着嫩笋子,才能咬的动,这两样占了阿窈分例里的一大半开销,要不是因为花熊是瑞兽,阿窈又编了一个菩萨托梦的故事,林妈妈断不会答应养这么费劲的东西。而这几支硬竹子,一看就知道是杨岑饿得太过,却又没东西吃,只能拖了这样的吃食过来,啃了两口却又啃不动,只能丢在那里。阿窈一时间心疼得不行,发了一通脾气,那个新来的丫鬟紫玉没讨到好,却被排揎了一场,只能一边去找杨岑的吃食,一边不满地在心里嘀咕:“怪不得都说这个阿窈姑娘没良心,难伺候,别人为她忙了几天,她却只惦记一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