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全部热诚。”“将梦想与未来相连。”余康哲的眼前已经一片模糊,但他只是牢牢地盯着前方,然后听到所有人同时大喊,“为更好的未来而战!”“宣誓人:虞叶好向空山。”几乎是刚结束,台下就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熟悉的或不熟悉的人拥抱在一起,虞叶好刚走入人群中,就被迎面而来的余康哲一个熊抱,对方小疯子似的把眼泪蹭在他校服上:“呜呜,虞叶好,我们肯定都能有最最最远大的前程!”“那当然!”他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背,抬眼却忽然看到叶欣站在不远处,藏在阴影中的眼神晦暗难辨,眼圈儿却红得很,像是在开心,但某一瞬他望去,又像是藏着许多说不出的难过。他想了想,喊道,“妈妈,我在这里呀!”叶欣一怔,慢慢地走过来,听到虞叶好有点小臭屁地讲:“妈妈也抱抱我吧!”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却笑眯眯的,主动走过来拥上了后者的肩膀;叶欣这才发觉,不知不觉间,她唯一的小儿子已经比自己还要高一截了,甚至连怀抱都宽阔而温暖,好像成为了真正的大人。她抽泣着哭起来,在某一瞬,不可避免地心生怨怼:这样的怀抱,为什么要属于另外一个男孩儿呢?但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个劲儿流眼泪,在这个承载着希望和少年意气的特殊时刻,眼泪似乎也不算那样特殊,她哽咽着拥紧了虞叶好的肩膀,良久,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轻轻的,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吹到什么遥远的地方;她说;“好好,无论发生什么,妈妈还是永远爱你。”没有前缀,没有任何约束或者加以限制的条件,叶欣想。这世界上任何一个母亲都无法不爱自己的孩子,即使天资不如现在耀眼,即使没有拿得出手的优秀成绩——即使,她的小孩,喜欢上一个男孩子。她不能保证一定全盘接受,但是她依然无法狠下心来说重话苛责。虞叶好不明白,埋首在她颈窝摇头晃脑地笑:“什么呀,你对我的成绩没信心吗?怎么已经开始给我铺台阶了?”“……”她一时有些无言,不知道该如何来掩饰自己的异样,但虞叶好紧接着又说:“但是无论发生什么,我也永远爱你!”他小声地咕哝:“我从生下来就开始爱你呀!”虞叶好似乎并没意识到这句话的杀伤力,嬉笑着和余康哲一起走开,去找不知跑到哪里的蔺妍去了;只留愕然的叶欣站在原地,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笑着摇了摇头,抹掉了眼睛里依稀还闪动的泪花。晚霞染上天际,夏天要来了。那之后呢?果味儿的汽水在昏昏欲睡的数学课上打破一个气泡,唤醒因为熬夜做题而困倦的眼睛;试卷上的大名写了又写,装订成册,在夏日傍晚的放学路上交换,再添上另一个人的名字。表面上来看,向空山和虞叶好仍是青港街上彼此实力最强劲的对手,考试成绩依然你追我赶,谁都不肯相让;可是,谁也不知道,虞叶好早上喝的汽水儿是前一晚放学时向空山亲手塞进的书包,向空山课上眉头紧锁苦思冥想的数学卷子,胳膊肘底下压着的是虞叶好的大名。一百天够做什么?如果让小虞来回答,一百天足够他做一百张数学卷子,足够他将收录的英语范文翻来覆去背上几十遍,也足够他和向空山手牵着手用脚步丈量完青港街的每一寸土地;让小山哥来讲,够他整理出一百条作文材料,将公式得心应手地应用,也够他和虞叶好在无人的街上接够一百个橙子汽水味的吻。可是一百天又好像什么都不够做,所以余康哲会为自己集训后学不会的题沮丧,就连蔺妍也会因为自己错失后就无法再补的时间而偷偷掉眼泪。一百天就要结束了。高考就要来了。这是个注定被铭记的夏天,但虞叶好却总记不分明,他只记得一切都结束得格外快,耳边是和他正巧分在一个考场里的余康哲聒噪的嗓音,还有不远处的大树下,向空山站在那儿、抬头望葱郁树木的身影。他便也跟着抬头看,一只不知名的鸟扇动翅膀,发出声清脆的啼鸣,紧接着,盘旋着朝辽远的天空飞去。“向空山。”他喊道,如置身梦境。对方回过头来,倏地,他想起自己曾说过的一句话,无关此刻,他只是想起。“……那是只什么鸟?”如他想的那样,向空山一愣,随即脸上蔓延开笑意,相牵的手正十指相扣,他听到向空山回答——“哪里有什么鸟?那是一条会飞的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