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话让院长沉思起来,他粗大的手指抚弄着肥厚的下颌,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目光,最后终于牵起嘴角,抓着身下的红铜色头发笑了起来。
“有道理,很有道理。帕尼诺……”男人把蜷缩在地上的那个身体拉起来,“你果然很聪明,一个聪明的小妖精,你的眼睛里还有什么看不到的呢?”
少年又有些慌张了:“神父……我、我只是胡思乱想。求求您……别让我走……别……”
院长狠狠地扳过那小巧的下颌,眼睛里迸射出野兽一样的光亮:“我当然不会让你走!你是魔鬼,你应该被看管起来,只有在这里你才会规矩!”
他粗暴地拖着帕尼诺朝图书馆的方向走去,全然没有发现身后的那个男孩犹带着泪水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称得上可怕的微笑。
大约在十一月中旬的时候,亚里桑德罗修士接到了来自佛罗伦萨的一封信,他看着那华丽而工整的笔迹很容易就回想起年长自己十七岁的兄长。
“我最亲爱的弟弟,“削尖的鹅毛笔在纸上留下了整齐的墨迹,“自从你离开了佛罗伦萨之后我就常常想念你。上帝保佑,你在修道院里学习了更多的知识,这让我非常高兴。但是你糟糕的身体状况也让我很担心。安特维普神父来信告诉我,你得了非常严重的肺病,这是在是太糟糕了。虽然修道院里尊敬的修士们会非常尽心地照顾你,可是相信我,佛罗伦萨有更好的医疗条件。你可以在这里治好病,然后再回到安科那去。请考虑我的提议,这并非对上帝的不敬,而都是来自于亲情的一种自然的想法。我派出的马车会在两个星期后去接你,希望能尽快见到你。还有,请不要责怪神父把你生病的消息告诉我,他也非常担心你的健康。”
落款是“里纳尔多德阿尔比奇”,最后的那个花体的字母”i”划出一条长长的尾巴。
金发的年轻人捂着额头坐了下来,他闭上眼睛想象着兄长因为长年思考而在额头留下的皱纹,还有脸上永远严肃的线条,这些只有在看到幼小的自己时才会稍稍缓和。
他捏着这封加盖了家族纹章的信坐在床上想了很久,占据整个脑袋的不是自己日益严重的健康问题,而是那双琥珀般晶莹的眸子和红铜色的头发,还有那具纤瘦的身体上隐藏的伤痕……
这时一个念头忽然在年轻人的心底生成了,这个想法让他整个人都忍不住激动起来,引发出阵阵的咳嗽。
帕尼诺一进来就看到这幅情形:病重的亚里桑德罗按着胸口几乎要背过气了似的。少年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帮助他坐了起来,然后为他倒了一杯水。
“您没事吧?”红铜色头发的少年拍着他的后背,问道。
“谢谢……帕尼诺。”年轻的修士向他挤出一个微笑,“我好多了……”
“您应该去看病,这很重要。”少年让他靠在床头,把面包和牛奶拿到了他面前,“您不能这样拖下去了。”
亚里桑德罗心里一动,把手上的信慢慢展平。他的动作没有逃过帕尼诺的眼睛,少年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帕尼诺……”
“什么事,先生?”
“我、我要回一趟佛罗伦萨。”
“这太好了,先生,你可以在家里养病。”
“我想,帕尼诺,我……”修士小心地选择着词语,“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回去。你很聪明……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告诉哥哥,让他给你介绍一个不错的老师,你可以学到更多的知识。当然了,将来你也能选择自己喜欢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