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病房门口掉落的手机发出欢快的铃声,屏幕的亮光正好照在天花板上。映入眼帘的画面宛如炼狱,墙壁和天花板上沾满了鲜红的血迹,仰卧在手机一旁的是一个衰老的女人,她肚破肠流,五脏六腑被扔了一地。两滴温热的血落在白落梅的额头,她僵硬地抬起头,一具满头花白的男尸被钉在天花板上,此刻睁大双眼与她对视,一滴血正好砸进她的眼球。同一时间,宗鸣侧头示意易东流把碍手碍脚的江逝水带走。易东流只看了一眼江逝水手腕上的碎珠,毫不犹豫地抱起少女就走,女鬼居然也没有追上去——她的“眼”里似乎只有荀非雨。“死老头,不能留宗医生一个人在那里啊!”江逝水不停地挣扎,“你不是一直都在保护宗医生吗!回去啊!我不会添乱的!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啊!”“你是弱点,江小姐,保护你的白水晶手串已经碎了。这是一个陷阱,引我们过来的人恐怕是想杀人灭口。”“……”被荀非雨击杀的无名鬼魂并不弱,能够绊住易东流的脚步,这点值得肯定。鬼魂会引起某种异象,多半是依靠死前的情绪对其他人进行干扰——譬如易东流和荀非雨看到的幻象,又或者是江逝水感觉到的寒冷。这一场惨烈的胜利只能归功于天狗兽化后的凶悍,但荀非雨的状况怕是无法兽化第二次。可女鬼比起无名鬼还要强上许多,厉鬼的怨气与日俱增,死状越是惨烈,变强的速度就越快,发展到最后便会无休止、无差别地杀人,直到杀死自己的仇人为止。如果说只有荀非雨一个人面对厉鬼,易东流一定不会逃走,但眼下还有一个江逝水,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女孩儿。他回头往宗鸣的方向看了一眼,语气之中满是笃信:“易寒相信宗先生,他一定会替天行道……倒不如说是宗先生一直在保护我,你不必担心。”等那两人走后,易东流口中要替天行道的宗鸣似是松了口气,甚至悠闲地抽起了烟。得益于天狗超乎常人的恢复能力,荀非雨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剩下几条淡红色的伤疤。宗鸣挂着笑掸了掸烟灰,看向起身的女鬼问道:“看够了吗?跟以前不像了?哦,你看不到啊。”语意之中的挑衅激怒了女鬼,她紧紧握住荀非雨的右手,摇摇晃晃站起来与宗鸣“对视”,龇出一口带血的牙低声咆哮。滚滚红雾包裹在一人一鬼身上,俨然是把宗鸣当成了自己的对手,处处显露出要维护荀非雨的错觉。不明白其中缘由的人会以为女鬼在护食,可宗鸣却不以为然。他叼着烟冷哼一声,双眼如鹰只盯女鬼的单脚:“砍腿挖眼,我猜你嘴里没有舌头,是不是?”无论何时见面,女鬼的哀叫声中总是没有词句。就算是低级的冤鬼也能说话,可眼前这只女鬼却不能言语,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没有舌头。宗鸣不理会女鬼的惊讶,转向窗外低声说:“咱们少说也是第六次见面,好歹有点儿眼力见儿吧,我支走其他两个……不就是为了让你走吗?”宗鸣抬手指了指荀非雨尚在起伏的胸腔,淡淡地说:“还是你想等他醒过来,一口咬死你?虽然因误会害死亲人也很有趣,但是……我已经看腻了。”宗鸣脸色骤然转冷,“妖监会来了,你就跑不掉了。滚,别让我说第二次。”别告诉他。一个嘶哑的“声音”直插宗鸣的脑海,女鬼轻轻松开了荀非雨的手。她撕下裙子尚且干净的部分,蹲下来一点一点抹去荀非雨嘴角的血污,腐烂的双唇上竟有了些笑意。五年以来,只有宗鸣能“听”到她的“声音”,女鬼沉默地向宗鸣欠身,抬手指了指走廊深处右侧第二扇门,化作血雾在夜风中散去。“跑快点,跑吧!快跑啊,一直跑下去吧。”宗鸣抱着手臂笑弯了腰,他扔下烟头跑到荀非雨身边,像是想要分享喜悦一般,将荀非雨温热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你说过,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我听到了。”放走一只厉鬼将会带来多大的隐患,宗鸣再清楚不过。女鬼身上的血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造就,那是她伤害他人的证明,足够妖监会判她灰飞烟灭之刑。可是就算未来会死很多人,这和宗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感觉浑身每一部分都在因为这样的行为而激动,那颗心脏在砰砰地跳,在为自己的选择而跳动,跳出桎梏和红线,直直跳到自己浑身都有了重量。“你们两个之间的感情,我感觉到了,荀非雨。”荀非雨再睁开眼时,月亮已经在云层后隐去,一睁眼便看到宗鸣那双暧昧不清的灰眼,还有两人交握的左右手。身上的疼痛仍然没有散去,四处都是战斗之后留下的痕迹。脑海里一片混乱,想说些什么,却因为喉咙里的痛发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