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漪还稍好些,他将剔好残叶的花枝扔入白瓷瓶中,偶尔回应两声,待荀非雨讲完所有才笑着说:“那还真是可惜。”只是可惜吗?对于已经正在遭受迫害的女人,就只是一句可惜?像是察觉到了荀非雨内心的愤怒,宗鸣嗤笑一声喝了口茶。明漪放下银剪看他一眼,又继续调整插花的造型:“天狗,妖监会丙级的职责首先是维护大部分人不受到妖鬼的影响,其次是维持人、鬼和妖三者平衡,最后才是解决某些人的个人安全问题。妖监会不是公检法,不具有‘查清真相’这种职能,这种程度的辅助已经足够了。”“不够,”荀非雨咬紧牙关,“你们明明就可以做到更多。”“比如呢?”“用你们的手段对冥鬼进行追踪,让北京的专员来查实潘雨樱现在的情况,获得更多以助于破案的线索……不要说你做不到,明漪。”“这是警察的职责,你要妖监会取而代之吗?”明漪撑住桌面站起来,怀抱白瓷瓶一瘸一拐地走向堂屋内侧摆放的香案:“我们是一个等级森严的组织,每一个级别都有自己的应尽的职责。放到组织层面亦是如此,妖监会只需尽责、不可僭越,一个被限制权力的组织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神通广大。”提前一步查到证据,但要将最后一步交给警方来执行,实质上是一种功劳的让渡。“超自然,或者说封建迷信势力不可凌驾于世俗之上,这是约定俗成的事情。”明漪接过纸人递来的烟,笑着抽了一口,“今早逝水已经向我汇报过了,你找到了潘雨樱陪睡的线索,无疑是帮助警方缩小了范围,至于他们需要一个怎么样的真相,和妖监会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要做的,不过就是一点很简单的事,”明漪上前按住荀非雨的手,“在妖鬼影响社会安定之时出面干涉、在警方陷入死局时加以助力。逝水见过潘雨樱,她的体质极易被鬼魂和妖物影响,她尚且平安无事……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五神宫已经派来了清理残局的人,你和宗先生好好休息吧。”这番话直接下了逐客令,宗鸣显然是习以为常。荀非雨被明漪说的一肚子火气,抬脚就想夺门而出,而宗鸣却跟个石桩子似的杵在原地,向明漪点头说了两声好茶。他起身将荀非雨拉回凳子上坐下,弯腰将下巴搁在了荀非雨肩膀上,几乎是咬着男人的耳朵低声说:“你知道江逝水是干什么用的吗?人人都有自己的职责,人肉检测器,多方便啊。”明漪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他脸上笑意顿时一僵:“宗先生会保证她的安全,不是吗?”漏洞百出,荀非雨抖开宗鸣的束缚,两步冲上前提起明漪的衣领,完全不再压制胸中的怒火:“要不是宗鸣在场,你能保证你侄女儿可以安全回来?你知不知道她被厉鬼推下楼?她会死,她是个人!潘雨樱也是人啊……她遭受到那些折磨都毫无关系吗?你怎么可以排除这种可能性?”“他没有排除,他就是不想管。”宗鸣言笑晏晏,眯起双眼打翻了桌上的茶盏,“因为妖监会太主动就显得廉价了,这些人要更多的话语权,自然要对方上门来求才会行动啊。”明漪闻言轻笑,右手一动,手中的拐杖便捅向了荀非雨的下腹。他挣脱钳制后低下头,静静理好自己的衣领,对于宗鸣的话仍旧是一笑带过:“所以你要怎么来论证,潘雨樱的事情会危害到其他人?冤鬼和犬鬼已除,厉鬼遭遇之后杀了就好,‘不死’只是她自己的能力,万不得已我会派陆沺过来,处理掉。”“杀了她就能解决问题?”宗鸣笑得嘲讽,“岳明漪,你宝刀未老,风采不减当年啊。”明漪垂头腼腆一笑:“宗先生何必夸奖我,妖监会向来问心无愧。大叶杨一事,宗先生那一句提点,殷知真是醍醐灌顶,没有你我们也做不到啊。你能亲力亲为,明漪感激不已。”推卸冤死两人的责任,甚至还把宗鸣扯进去。荀非雨向来讨厌话术,但他现在也无法依靠武力来解决问题——被拐杖击打的下腹痛如刀绞,他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最后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宗鸣身上,可宗鸣真的会帮忙吗?只见宗鸣从怀中摸出一支枯萎的花,随手抛到了明漪的脚边:“捡起来看看?”那是一枝枯萎的百合花,今早宗鸣为了装样子在路上买的。那花一直被宗鸣放在风衣内袋里,荀非雨还以为他忘记送,但眼前这种状况显然不是这样。那枝百合的状态相当奇怪,外界空气潮湿度极高,就算贴近宗鸣温热的躯体,也不至于干枯发黄,触地即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