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混杂着凄厉的犬吠让宗鸣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看到荀非雨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尽是血光,疯癫、痴狂、令人恐惧的恨意和执迷不悟。宗鸣眯起眼睛,他甩开易东流的手,走到荀非雨身边。那条狗似乎已经精疲力竭,但荀非雨的耳朵动了动,雨声是有节奏的,而中间却有一种水滴声破坏了和谐——那是粘稠的声音,是血!后腿的肌肉压缩如同弹簧,荀非雨闭上眼朝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冲过去。宗鸣来不及阻止,刺目的车灯就晃花了荀非雨的眼睛。他要死了?轰隆一声巨响,汽车前盖像是接触到了什么障碍物,堪堪在荀非雨面前停了下来。污黑的血液粘在引擎盖的凹槽之中,仿佛有生命一样往前方流动。荀非雨来不及多想,咬咬牙竭力向前奔跑着。他紧紧追随着断断续续的气味,还有那黏稠的水声,就像追着一个人的脚步,用尽全力往前奔跑者。每一块肌肉都像撕裂一样的痛,肺部吸入过多冷空气,连口舌都已经麻木了,爪子因为抓地崩断,肉垫踩上玻璃渣涌出鲜血,而荀非雨没有停。越往前跑,荀非雨视野之中的鬼影越是清晰,他停在一个老小区门口,四个单元六层楼,灯已经完全熄灭。眼见着一只半脑仁儿都露在外面的冥鬼走进了小区大门,女鬼的味道也在那时候消失了。门卫老大爷睡得冒了个鼻涕泡,荀非雨吐着舌头,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不料鼻翼竟捕捉到了一丝新鲜血液的气息。那血的源头离他极近,荀非雨猛地回头,便看到一个头上插着酒瓶的人居高临下盯着自己。那人看了荀非雨好几秒,突然打了个饱嗝。他拿起手上的汉堡就着血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嗝……有冥鬼,嗝——!”冥鬼,十二常见鬼之一,数量最多,能力最弱。这类鬼老实本分,按规矩投胎转世,若无鬼潮或是鲜血的吸引,并不会有任何攻击性。这只冥鬼闻到了一人一狗身上的血腥味,它回过头恶狠狠瞪向荀非雨,龇牙咧嘴地扑过来。那人又打了个嗝,侧身拉开门卫室的窗撒了把粉末,叼起汉堡在地上一滚躲开鬼的利爪。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单腿拉到头顶,脚后跟重重砸向鬼的脊背——他的鞋跟弹出一片尖锐的绿刃,扎入鬼身体的一瞬间,那鬼就尖叫着化成了一堆灰烬。他头上的酒瓶也因为剧烈的动作掉到了地上,而创口处的血肉似乎正以诡异的速度愈合。那人回头继续盯着荀非雨看,他咬着脏兮兮的汉堡,荀非雨还没反应过来,这个人就掐住了荀非雨的脖子:“……你也是鬼,走舍鬼?”荀非雨已经听到自己骨头嘎吱作响的声音,他艰难地呼吸着,四肢在空气里无力地蹬动。那人似乎察觉到一丝凶光,他猛地将荀非雨向后一甩,单手撑着地面向后甩腿,却没有踢到任何东西的感觉。那人疑惑地转过头,身体却突然一轻,直直被易东流压在了地上。江逝水慌忙抱起被扔在宗鸣脚边的荀非雨:“扔过来你不知道接着啊!”宗鸣看了一眼还在喘气的荀非雨:“哦,还没死啊。”他眯起眼走到被压制的男人身边,“易东流,什么东西?”易东流放松了手上的力气:“是人。”男人长了一张娃娃脸,仅仅看脸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身高却跟宗鸣相似。他的表情如同机械一般僵硬,被易东流压在地上也没露出半分震惊。趁易东流松懈的一瞬间,那人眼神突然一凛。易东流只觉得自己手上一痛,他低头一看,一片状如叶鞘的东西贯穿了自己的右手,而这叶鞘居然是从那个男人的脖子里长出来的。“操。”宗鸣见易东流的手套破了,额头青筋顿时暴起,“妖监会的蠢货!”黑翳从易东流手套的裂口出溢散出来,那人脖子上的叶鞘直接撕破了手套,他一脚踹开易东流站起来:“妖监会丙级,陆沺。”易东流整个右手暴露出来,森森白骨之上遍布着撕咬留下的伤口。他的五指僵硬地抽动着,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喘息声,双眸瞬间变为深不见底的黑色。乌青的血管从脖颈一路爆裂,易东流整个右脸的面皮都变为一片黑雾。他撑住身体站起来,牙缝之中呼出一口恶气,冰冷的视线锁住陆沺的脖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易东流!”江逝水将荀非雨扔向宗鸣就跑了上去,陆沺的速度比她更快。他的双手诡异地扭曲起来,缩回破烂的袖洞之中,两条手臂粗细的藤蔓却从背后冒出,直直抽向江逝水的腹部。电光火石之间易东流闪身化雾,把江逝水整个人包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