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问,你便问吧。”风逍遥没有忽视整个晚上她迷惑的眼神。
“你是谁?”她停下脚步,看着他。他的眼睛如清水河畔凌晨雾起的烟波浩淼,让人无法看清其中蕴含的意义,可眼眸深处却又有两点宝石般闪亮的星光,吸引着她的心。
“慕容子风。”他低声回答。
“定北王府的小王爷?”
“是。”他迎向她的目光,她的眼眸沉静如水,正如三年来她在他面前展示的一样,平静无波。
她明白了,那晚赵霆说“就连定北王爷也摆明了偏袒你。”当时,她只以为他信口乱讲,却没想到是真的。又想起他的博学多才,他书房里众多的兵书,他无意中流露的贵气,他对政事的了解。原来他是皇室子弟!那么他说的,无人抵挡得了帝王之位的诱惑,指得是他自己还是知恩王?他从前所讲将来与她开家药铺,他诊病她看家,又是真是假?
冯清蓉只觉得寒气一阵阵涌上来,竟无法抑制得颤抖起来。
“蓉儿。”感觉到她的颤抖,他急忙运功将内力缓缓输送到她的体内。
“我没事。”她抽出被他紧握的手,暖流砰然而止,凉意顷刻之间又充斥了她整个身体。
“我回去了,你不要跟着我。”说完此话,她便拔腿跑起来,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再也挪不动脚步。
瘫坐在地上,蓦然发现,她竟是来到了醉然亭边——她和他初识的地方。两次相识都是在此,第一次,他是满身酒气的老疯子,另一次,他是专注书本的穷书生。
面前一双精致的皂靴,她顺着靴子向上看,密密匝着金边的华贵长袍,镶玉缀金的丝质腰带,有着繁复绣纹的一字领口。她竟是没有注意,他今晚的穿着原本就彰示了他尊贵的身份。
“我宁愿你是济世堂的老疯子,宁愿你是抑郁不得志的穷书生,也不奢望你如此高贵的身份。永别了,小王爷。”
起身,再度奔跑起来,直直地跑回听雨轩,头也不曾回过。
冯清蓉是真的病了,日不成眠,夜不能寐,不言不语,不说不笑。每日只恹恹地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
秋菊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拿了她素日喜欢的册子过去,她淡淡地扔在一旁;绣了新奇的花样给她看,她只点点头又侧过脸去;几次砚好了墨,铺平了纸请她起身,她也只摆摆手即转过身去。
一日赛过一日消沉,一天更比一天憔悴。丫头们几次三番欲请大夫,她都厉声阻止了。
夜晚不能入眠的时候,吹熄了灯烛,只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这几天,月亮倒是越来越亮,越来越圆了。中秋节快要到了吗?
过完中秋,就是选秀的日子。冯家的三个女儿在秀女名单上。八月二十是太后生辰,宫里将会举行盛大的宴会,在那时,新入选的秀女也会知道自己的命运了。不外乎进宫伺候皇上或者派给皇家子弟或者指婚给朝中高官。
真是可笑,当初的自己竟然还把他的话信以为真,要痴痴地等到及笄那天,他来求亲。真是幼稚,堂堂小王爷的婚事容得了他作主?他那么高贵会娶一个不光彩的私生女儿?只怕是做妾,也会有人说三道四。
他在骗她,他从未真正真实地出现在她面前,头三年,一直以假面目示人,好容易在她面前不再易容了,却又隐藏了身份。她究竟是不是他说过要共度一生的人,为什么他始终不肯告诉她真实的自己?想来想去,有些自怨自艾。
忍不住就想起娘来,中秋节他们买不起月饼,娘便自己做,用了菜油和好细面,醒上个把时辰,然后包上花生蜜饯等不同的馅,做成不同形状的饼,在锅里用小火慢慢地烙。院子里有一架葡萄,舅舅会特别地将饭桌搬到葡萄架下。如果运气好,舅舅会猎得几只野鸡或者一只兔子,那么院子里会再架上一口锅,咕噜咕噜地炖着野物。馋嘴的她常常跑到院子看看锅里的肉,再跑到家里瞧瞧案上的饼。娘会笑着骂:“这个馋嘴丫头,小心口水滴到锅里。”舅舅则趁着娘不注意,偷偷从锅里撕下一条肉塞给她,她迫不及待地张口就咬,直烫得她想咽却咽不下去,想吐又舍不得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