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学堂里这些人,论风度相貌,哪里比得上萧景一根头发,他既然拒绝了萧景,自然更不肯和这些庸俗之人试了。心道:我跟这些人混,还不如和萧景那混蛋玩呢。想到这里又脸红心跳,暗骂自己不学好,怪家学不是个好地方,把他这纯洁的人都带坏了,以后再也不去家学读书,只在自己的院里学习。
家里仍是一派富贵太平景象,宝玉伤愈,陪着姐姐妹妹在园中玩耍,探春起了海棠诗社,史湘云在宝钗帮助下设了螃蟹宴,林黛玉魁夺菊花诗,刘姥姥醉卧怡红院,日子消然流过。
这些热闹都没有贾环的份上,临近大比,徐文璧常出去参加文会,他也天天跟着认识一些文友,扩大自己的人脉圈子,都是一些待考士子交流学习心得的文学沙龙,还少不了押考试题讨论程文的。贾环觉得大有收获,一点也不羡慕家里人享受的风雅富贵。
八月初顺天府乡试开始,贾环送徐文璧应考,激动的比他自己考试还要厉害。到了街口,五城兵马司已经戒严,与考试无关的人员一概不许进入,只得和徐义在场外等候。
贾环本来是不信鬼神的,担心之下,跑到护国寺去祷告,祈求徐文璧能够高中,三年前的乡试,徐文璧就落了榜,这一回无论如何不能再落榜了。
在寺庙祷告期间,贾环也大有收获,和住持玉林大师混得熟了,听他讲解佛法,自觉受益匪浅。
好不容易九天过去,贾环带了徐义到场外接徐文璧,见许多考生出来后胡子拉茬,状如饿鬼随风飘摇,可是徐大才子依然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贾环心喜,觉得他肯定考得不错,看别人出了考场都跟鬼似的,他这样肯定是几下子做完了卷子,根本就不费神。
“师父,考得怎么样?这回一定高中了。”
徐文璧勉强笑笑,什么也没说,回到住处就蒙头大睡起来。
待放榜那天,贾环等不及报子报喜,亲自去贡院看榜,他和徐义一边一个,一个从前看,一个从后看,寻找徐默的大名。
从榜首看到榜尾,都没看到徐默的大名,徐义疑惑起来:“难道这榜上是不书大名,而是书表字的?”
“胡说。”贾环阴沉着脸。考生姓名从报名开始,都是用姓名,只有朋友间才称呼表字,榜上的名字怎么可能书表字,再看一遍,还是没有徐文璧的名字。
“我懂了。”贾环脸色可怕,牙咬得咯咯响,双拳紧握,指甲插到肉里,插出血丝也不觉得疼。
“你懂什么了?”徐义被他脸色吓住,急忙问道。
贾环怒冲冲叫过一辆马车冲到宫门,得知萧景不在宫里在赐园,又急匆匆冲到风宜园。
“萧景,你给我滚出来。”贾环下了车就风宜园门口大喊。
守门的知道他是王爷的客人,赶紧进去禀报,贾环不顾一切往里冲,侍卫拦住。
“让他进来。”萧景午睡才醒,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贾环冲了进来,指着他鼻子骂:“萧景,想不到你是如此睚眦必报的小人,我白认得你了。”
“我怎么了?”萧景莫明其妙。
“你装什么糊涂,你自己做的事心里明白。”贾环见他抵赖,更加生气。
“我做什么了,你说清楚。”萧景也生气了。
“你还让我说出来吗?你不怕没脸我就说了。”贾环红着脸豁出去了,“你逼我从你,我不肯,你就威胁说你一封书就能让徐文璧落榜,后来你没有逼我,我也念你的情,想不到你如此卑鄙无耻,居然还是对徐先生下黑手。徐先生有大才,你怎忍心为了一己私怨害他?”
萧景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徐文璧落榜,贾环把怒火发泄到他身上,怀疑他搞了鬼。
萧景正要解释。
贾环含泪脱下外衣,道:“你不是想要吗?我从你就是,你把名次还给徐先生。”
萧景看他继续脱里衣,赶紧过去把衣裳拣起给他披上,骂道:“你他妈的发哪门子疯?徐文璧落了榜关我屁事?”
萧景气得手抖,也顾不上翩翩佳公子风度,暴了粗口。
“你不是威胁我说,如果我不从你,你就让徐先生落榜吗?你把名次还给他。”
“我只是那样说说,我是那种卑鄙的人吗?阅卷的主考副主考许多人,哪有那么容易让谁中让谁不中?你是猪啊。”萧景瞪起眼睛,“你怎么不说他的文写的不好。”
“呸,徐师父的文章若是写的不好,天底下就没有好文了。”贾环根本不信,他对徐文璧的文章佩服之极,纵然韩柳复生,也未必比他强多少。
萧景更加恼怒:“你给我滚,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
旁边侍卫太监立即上前把贾环叉了出去。
贾环被摔在地上,全身骨头生疼,趴了一会儿才勉强站起来,肚里咒骂萧景一百遍。
会贤楼是京城有名的酒楼,面临什刹海,池子里的荷花已经开败,处处残荷,再远处是一片稻田,稻香阵阵,会贤楼上层五间全都开着隔扇,直接面对荷池稻田,景色宜人,京城里人家宴客吃酒,都喜欢在这里。
徐文璧倚窗而坐,手里晃着酒壶,脸上一片酡红,醉意熏然。
对面坐着一个青年书生,劝他:“我早跟你说过,你的性子要改一改,别这么炮仗似的……”
徐文璧仿佛偏要和他对着干,故意又喝了两大碗,一边慨然吟道:“一碗润喉吻,两碗破孤闷,三碗文采扬,四碗通仙灵,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师父……”贾环一头冲了进来,“师父在这里,叫我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