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番话,她在原地站了片刻,见谢骥仍未有说话的打算,便试探道:“那我……走了?你早些安歇。”
谢骥终于抬起头,抿紧薄唇定定看着她。
苏吟亭亭而立,颔首向他一礼,拿着和离书转身出了门。
谢骥眼睁睁看着那道清丽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最后融入夜色中,什么都看不见了。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如被人一点点撕裂开来,疼得他愈发难以承受。他终是忍不住冲出门去,快步追上已走到院门外的苏吟。
攥住那柔细手腕的那一瞬,他才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看着惊讶出声的苏吟,几乎在一瞬之内就劝服了自己。
苏吟的确做过恶事,但彼时她是废太子的心上人,想除去她的人不知凡几,姿色又这般出众,当初若真踏上了流放路,就是被折辱而死的命。
她谋害过陛下,自己身为人臣不能包庇罪人,那就陪她受过,如此忠与情便可两全。
反正自己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将他捡回来的祖父也已战死,就算被满门抄斩,也只需死他一个,不会连累到谁。
谢骥想通这一节,俯身将苏吟一把扛上肩头,边走边命令满院的下人:“都回自己屋呆着,今夜谁都不许出!”
苏吟听了这话,又见他扛着自己大步进屋往床榻走,芙蓉面瞬间染上霞色,忍不住捶他后背:“都和离了,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谢骥将苏吟放在床上,夺过苏吟手中的和离书将其撕碎,随后重重吻上她的唇瓣。
苏吟见状瞪圆了杏眼,奋力去推突然发疯的男人,却摸到他脸上的一片濡湿。
她抵抗的动作顿止,自心底深处幽幽传来一声低叹,待终于能够说话,正想让他别再闹了,却听他哑声问了句:“你与陛下当初在南阳独处时……到什么地步了?”
苏吟默了默,虽觉谢骥这一问无甚意义,毕竟宁知澈早已与她恩断情绝,他如今对自己怕是只余恨意和厌恶,但仍是实话回答:“亲过一次。不过他是真正的如玉君子,不愿唐突我,那一次也只是吻在了我的额间玉饰上。”
谢骥的耳朵自行忽略了后头什么“如玉君子”、“不愿唐突”、“额间玉饰”,满脑子只剩“亲过一次”这四个大字,一颗心瞬间又酸又涩,气得捧起苏吟清婉的脸连着啄了二三十口,末了开口说道:“我不和离。”
苏吟愣住:“你说什么傻话?”
她蹙起细眉,正色道:“阿骥,莫要任性。你是老侯爷收养的嗣孙,现在与我撇清干系,陛下念你是忠烈之后,不会对你如何。但若你执意要同我这个旭王党羽站在一处,陛下定会连你也一并重罚。”
“我并非任性。”谢骥神色认真,“你我都是孤儿,我在这世上只有你,你身边也只剩我了。若连我也舍弃你,你该如何是好?”
苏吟喉咙哽了哽。
“别怕,吟儿,明日我陪你去向陛下请罪。”谢骥用力抱住苏吟,“陛下若赐你死罪,我便为你殓尸安葬,给你烧纸钱,待几十年后我无力再报效大昭,就下来找你。”
“陛下若饶你性命,只将你下狱流放,我便为你打点,让你少受些苦,待日后挣够了军功,就向陛下讨赏,求他宽恕你。”
“陛下若真连我也一并处置,”谢骥笑容温暖,“那你我就共赴黄泉。咱俩一起投胎,说不定来世与你青梅竹马的就是我谢骥了。”
苏吟听他说完,原本静如死水的心荡开层层波澜:“你继承了定北侯府,又是年轻一辈难得的良将,前程一片大好,实在不必为了我惹得陛下不喜。就算你自己不要性命前程,若真让定北侯府这一脉断了香火,待到九泉之下,你要如何去见祖父?”
“祖父才不在意什么香火不香火,如若不然,他就不会一世未娶,也不会只收养我这一个嗣孙。”谢骥呲着牙笑,“退一万步说,即便他真会生气,待届时泉下相聚,揍我几顿也就好了。”
苏吟见自己劝不动他,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阿骥,实话同你说,我已累极了,如今死到临头,只想做回好人,无牵无挂一身轻松地走,若连累了你,我如何能闭得上眼?”
“可是苏吟,你我是夫妻,本就应事事携手共担。”谢骥心疼地抚摸着她的乌发,声音放柔了些,“你此时将我推开,把我当什么了?”
苏吟唇瓣翕动:“我……”
“终归我是绝不可能让你孤身一人赴死的,你若再劝,我便只能使些手段了。”说到此处,谢骥满脸坦诚,“你也知晓,我已憋了整整两月。”
“……”苏吟别开脸,“你速速从我身上起来,我应你便是。”
谢骥得逞似的笑了笑,正要依言起身,却听苏吟轻轻道:“多谢你,阿骥。”
“此生遇你,是我之幸。”
苏吟的嗓音并不娇柔软糯,而是与她这个人一样清清冷冷,仿佛冬日里落在白梅枝头上的新雪般沁着凉意,可传入谢骥耳中,仍是轻易就激起了一阵阵酥麻。
谢骥起身的动作霎时顿住。
怀中人冰肌玉骨、婀娜柔软,他鼻尖萦绕着苏吟沐浴后的浅浅玉兰香,想起这三年里不知多少个夜晚的蚀骨销魂,以及分离两月的辗转反侧、夜不能眠,眸色一点点暗下来,忽而问了句:“晚膳你只用了一碗饭,还要再吃些吗?”
苏吟不期他突然问这个,不由一愣,尔后摇了摇头:“不必,我吃不下饭。”
谢骥勾了勾唇,大掌往下滑,低沉着嗓音说道:“那吃点别的试试?”
苏吟:“……”
谢骥才不给苏吟时间拒绝,抬起结实的手臂迅速将罗帐扯落,紧紧扣住苏吟的腰重重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