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庄园回大学的路上,冯毓琼顺口问了一句弟弟喜欢吃什么,后者说牛排。
于是两人商量了个时间,冯毓珞受邀去了她的独栋别墅里,有厨子买了顶级的战斧牛排,在半开放厨房里精细烘烤。
冯执国的宅子又空又大,装修是典型的老式审美,哪怕料子用得都是顶级货,看着总有种时代感,不算好看。
但是一进姐姐家,感觉登时不一样。
冯毓琼独居的房子,有种女主人的秩序从容,让人一进去就觉得舒服安神,是审美超前的深色美式装修。
冯毓珞走进去时,习惯性找鞋套在哪,姐姐指了一下角落:“自动套膜。”
“噢,在这。”
正聊着天,她的助理过来敲门,捧了一大束红玫瑰和明信片,有点为难:“孟先生又来跟您求爱了,这次又买了好大一束花。”
“放客厅茶几l那。”
“还有何先生,一直想约您吃个饭……”
“不去。”
别墅里空调打得很低,又烧着噼啪作响的壁炉,并不关心户外的四季轮替到了哪。
姐弟两人坐在壁炉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真打算弄个动物园?”
“不一定。”青年说:“也可能去搞个夜市,反正不去冯家的集团。”
“随意。”冯毓琼说:“平时生活里遇到什么困难,和我直接说,不用多想。”
冯毓珞想了想,讲起自己最近的琐碎生活,偶尔也逗得她笑一笑。
在弟弟说话的时候,冯毓琼拿起茶几l上黑丝绒包好的法国玫瑰,指甲一挑便扯开了白丝带。
如同放置木柴般,她拿起一枝又一枝玫瑰,往壁炉的火焰里放去,任由花朵被烈焰舔舐地卷曲枯萎,化作黑炭。
九十九朵玫瑰,一拆开便如小山般散开,她也不急,如同念佛读经一般安然地烧着。
冯毓珞说到一半,停下来看她的动作。
姐姐并没有因被注视而停顿,目光看着一炉艳火,情绪如从前一般的冷。
“你生得晚,错过了很多事。”她说。
“妈妈怀你的时候,我大概五岁,其实早两年的记事也很清晰。”
冯毓珞不作声了,听她继续往后说。
“妈妈其实身体不好,医生明确说过,不建议再怀孕分娩了。”
“但是爸爸,还有当时没有过世的爷爷,不断明着暗着劝她再生,像是如果这件事不解决,她聊什么他们都不会再回应。”
“所以妈妈还是怀了,呕吐个不停,眼泪也没有断过。”
“大概是在那个时候,我就在讨厌你,觉得你不该来。”姐姐转身看向他,淡然一笑:“小时候不懂事,你不要怪罪。”
“我明白,你继续。”
“我至今不知道,产后抑郁这个词,到底是病理性的,还是环境性的,至少妈妈那个时候……一直很不好过。”
“她会不断哭泣,很无助,需要人长期陪着。()”
有一天,爸爸给她带了一大束红玫瑰,说了很多好听的话,吻她的额头和黑发,妈妈心情很好,很早就睡了。()”
冯毓琼缓缓呼吸了一会儿,继续往后说。
“我那天真是特别开心。”
“可是我亲眼在二楼回廊的角落里看见,他哄睡妈妈以后,转眼在一楼拥抱另一个女人,变戏法般又捧出大束一模一样的红玫瑰。”
“他以为我也已经睡着了,可是我没有。”
冯毓珞说:“所以你最讨厌的就是红玫瑰。”
“我讨厌所有被冠名爱意的花。”冯毓琼笑起来:“最讨厌的就是红玫瑰。”
等最后一枝花在壁炉里变得焦黑枯槁,她把未曾拆开的示爱短笺掷进火里,十指交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