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作为一名公主,若只要克服自己那么一点点的恐惧,便能为他们做些什么,难道不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么?
她想得很清楚,在皇后娘娘面前,更是将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让赵曦珏没了反驳的理由。可当她坐在玉辇里,等着不知何时会突然出现的赵曦和时,那种熟悉的害怕与恐惧还是不由自主地自心底蔓延上来,浸满了她的四肢百骸。
“殿下,三殿下到了。”青佩的声音忽然响起,吓得赵曦月险些摔了手中的匕、首。
她深吸了口气,稳了心神,努力镇定道:“拉开帘子,让本宫与三皇兄说说话。”
“是。”青佩应诺。
阻拦二人视线的帘子被缓缓拉开,一个坐在玉辇中,一个跨坐在马上,四目相对。
赵曦月望着骑在马上的赵曦和,他与她记忆中的人没有变化,却又像是有些不太一样了。他的目光里有探究、有冷漠,唯独没有她最害怕的、曾在午夜梦回时无数次见到的冰冷。
沉淀在心中多年的害怕,就在这个瞬间,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弯了弯嘴角,浅笑着同赵曦和打招呼:“三皇兄,许久未见了。”
赵曦和的目光在她还有些苍白的面颊上一闪而过,径自问道:“近来可有宣过太医请脉?”
知道赵曦和问的是胡姬让良妃给自己下毒的事,赵曦月略一点头,放缓了语调:“若想问胡姬对我用毒的事,皇兄大可放心,这毒还未曾用到皇妹身上。”
此话便是验证了他日前的顾虑,赵曦和眯了下眸子,问道:“她还活着么?”
“六皇兄将人安置在了毓和宫,那儿是和妃娘娘的旧居,想来过得还算舒适。”赵曦月没瞒着他的意思,一股脑儿地尽说了,“三皇兄安心。”
赵曦和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倒是小瞧了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赵曦珏竟能将手伸地这么长,连胡姬身边都安插了人。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不曾移开,“糯糯如此坦然相告,有什么要求,便直说吧。”
赵曦月苦笑道:“三皇兄你带了十万大军守在城外,皇妹如何敢提要求。只是希望三皇兄能看在昔日的情分上,随我入宫,有什么事,咱们一家人能关起来门来自行商议,莫要吓坏了城内百姓。”
“一家人?”赵曦和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大笑三声,“糯糯何时也学会他们用这些虚情假意的套话了?我有十余万大军守在城外不假,可这京内同样有逾八万的兵马,不是么?”
“是,”赵曦月答得爽快,“三皇兄不敢孤身入宫,六皇兄他们同样不会以身犯险。所以皇妹来此,是想同三皇兄做一个交换。”
赵曦月直视着赵曦和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三皇兄可带着亲信随从入京,由我代替三皇兄守在军中,三皇兄你看如何?”
“你留在军中?!”
猜到了赵曦月是为了赵曦珏他们前来游说自己,却没猜到赵曦月会用这样的方式同自己做交换。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赵曦和脸上还是显现出了震惊之色。
赵曦月点点头,示意他没有听错:“是,我留下,若三皇兄有事,可让你军中守将直接斩杀了我。”
“不行!”赵曦和却是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厉声问道,“赵曦珏便这样由着你胡来?!”
“六皇兄并不知道此事,我只是告诉六皇兄,我必定有办法让三皇兄入宫。”赵曦月微微地笑,目光坦然,“不知道三皇兄可否答应皇妹的这一点小小心愿?”
她微歪着头,嘴角的笑容甜美又俏皮,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明亮地灼眼。赵曦和沉默着望着她的笑颜,再开口时,声音却冷硬的吓人:“你不怕死么?”
“自然是怕的,这天底下哪有不怕死的人呢。”赵曦月耸了耸肩,声音却骤然低了下去,“可这是身为康乐公主的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若不去呢?”
“三皇兄会去的,毕竟再拖下去,镇国公手上的兵马就该到了。”面对赵曦和的质问,赵曦月脸上依旧是笃定的笑意,“京城之内数十万百姓,虽有守将,兵力却不足。若真的举兵来攻,是万万抵抗不住的。可战事一旦开始,所造成的损失必定不止一二,这也是为何三皇兄驻兵城郊却迟迟未曾发兵。”
这还是赵曦和第一次听赵曦月谈及军政要事,瞧着她侃侃而谈的模样,他像是回到了当初与赵曦月对坐饮茶之时,心中的焦急一时去了许多,缓和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再拖延些时日,等镇国公的兵马到了再做安排呢?”
“当真能拖到支援前来之时么?”赵曦月反问,“三皇兄自前日开始整军,不就是不欲再等?攻城是下策,但若要再耗些时日下去,待到镇国公麾下兵马一到,三皇兄便要面临两面夹击的危险,届时非但拿不下京城,还可能让自己葬身在此,以三皇兄的心思,必定是不会让那样的场面出现的。
她定言:“攻不得、等不得,这么一来,以我为质入宫就是三皇兄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赵曦和忽然没法将眼前的赵曦月同过往那个嚣张中又透了些许娇柔的小姑娘重合起来,更没法她与那个对自己说“有皇妹在,没人能欺负得了皇兄”的赵曦月相比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