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十五像是没听到对方的叫嚣,郑重其事地朝马上的人拱手:“请大人明察。”
右翊卫领队路霑目光微凝地盯了谢十五片刻,唇间泛出一声冷笑,点头道:“你二人说的都有道理,不过本官只管抓人,不管断案,你们有什么冤屈只管寻京兆尹说去。”他不耐烦地挥了下手,“此子巧言令色,一同带走!”
眼看着人高马大的右翊卫上前就要将谢十五一同带走,却又有新的不速之客拦住了他们的动作:“且慢。”只见一个和少年瞧着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从人群里闪了出来,明眸弯成了一个月牙的形状,“大人且慢,我也有个问题要问。”
她明眸皓齿,年岁虽还不大,仰脸而笑的模样却已美地有些晃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别说还是这么个俏生生的小姑娘了。路霑面色虽还不大好看,但心头才升起的烦躁被压下了一些,冷硬地点了下头:“你问。”
小姑娘笑眯眯地走到方才开口为自己辩驳的男子身前,刻意下压了几分的声音更显娇甜:“你方才说,压中的人你都照实给了赢钱对吧?”
男子心头升起一丝不妙,可话是自己说出来的,眼下也只有点头地份了:“是小的说的。”
“哦——”赵曦月拉长了语调,脸上除了笑意还隐隐透出一丝兴奋来,“是你说的我就放心了。”她玉手朝旁边一摊,守在她身侧的玄礼立刻从怀中掏出了一叠纸放到了她的掌心,“我这儿有一份方才在你这儿押注的凭据,‘五千两买十七号夺魁’,我瞧瞧十七号的赔率……”
她每说一句,男子的脸就白一分,等她探头去瞧红头牌子上标注的赔率时,他的脸已经白得同死人毫无差别了,求助的视线不住地往路霑身上瞟。
路霑的眸子也是深了一些,毕竟,他就是为了此事才过来的。见下头的人慌慌张张地往自己身上看,他目光凛冽地瞪了对方一眼,吓得对方忙收了视线不敢再看。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一抹杀意在眼中稍纵即逝。
赵曦月毫无所觉,她探着脑袋看清了十七号的赔率,抖了抖手上的凭据,玉指点在“五千两”三个字上:“一比二十,我下了五千两也就是十万两,有劳了。”
人群里霎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他们这些人,押了一二百两的已经算是下了重注了,结果这么个还没人胸口高的小姑娘,一出手就是五千两,实在是人不可貌相了。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男子这会却瑟瑟发抖,他们今日拢共也就赚了小一万两,谁知道从哪里冒上来两个疯子一人砸了五千两在他们暗定的头名上。偏生时间急,他们来不及通知龙舟比赛就开始了,只得立时派人将此事告诉主子知道。
见着路霑带兵过来,他心里很是松了一口气,只要被官兵带走,管他什么要说法的还是要银子的,都同他没干系了。那些老百姓再能闹,还能闹到京兆尹衙门上去不成?
一句聚众赌博就能叫他们安安分分地死心了!
怎么就打哪冒出俩毛孩子,将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一团糟呢?
路霑亦是心中不悦,刚刚因赵曦月散了几分的火气又冒了上来,冷声道:“这位姑娘,方才你也听到了,此事里头恐怕还有蹊跷,你若是要钱,不如等京兆尹查个水落石出之后再要也不迟。”
赵曦月似笑非笑地睨了路霑一眼:“路大人,您是看我年纪小好骗是不是?等他到京兆府衙门过了一圈,我还能找得到他人?”
路霑眉心一跳,不明白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认得自己,面色又沉了几分,换了其他闺阁姑娘只怕是要被他吓得哭将起来,“既然姑娘如此坚持,不如随本官一同去京兆尹衙门看个究竟吧。”
赵曦月挑了挑眉,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我不。”
“这位姑娘,本官是看在你年幼的份上才一再忍让,你不要得寸进尺。”路霑不想再同她多做纠缠,他来此处的目的就是将人和钱带走,旁的事他概不想管,“我们走。”
“谁敢走?”赵曦月声音一沉,随他们出宫的那十几名侍卫呼啦啦地上前,拦住了右翊卫的人马。
路霑带兵多年,一眼就看出这些人不是寻常人家的护卫,不由脸色微变,扭头道:“姑娘,你凭什么拦住本官的去路?”
“就凭本宫是父皇亲封康乐公主。”赵曦月扬起脸,笑得有恃无恐,微微上扬的眼尾透出几分狐狸般的狡黠,“路霑,你还不快下马行礼?”
人群里响起了今日来的第二道抽气声。
玄礼恰到好处地亮出了建德帝赐给赵曦月的金牌。
起初还有些将信将疑的路霑这会再没有怀疑,立刻翻身下马,单膝跪立:“微臣路霑,见过康乐公主。”
“路大人不必多礼,”赵曦月笑容可掬地摆摆手,“你是二皇兄的亲舅舅,也算本宫半个长辈,要你给本宫行礼,那不是折了本宫的寿么?”
路霑的头当即垂地更低了:“微臣不知殿下身份,方才多有冒犯,请殿下恕罪。”握着佩剑的手却是一紧再紧。
京城世家之中,谁不知道康乐公主是建德帝的掌心宝。他虽不曾亲眼见过,却在早些年听父兄提起过建德帝抱着个奶娃娃来上朝的壮举。
路霑的眼神往人群中瞟了一眼,有这位主拦着,此番的差事,他怕是完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