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毕竟接管六宫多年,并不会就此示弱,只见她当即垂了眼尾,抿唇道:“娘娘冤枉臣妾们了,若非实在担忧圣上安危,臣妾们也不愿意来上书房打扰诸位大人议事。”她微顿了一下,抽出帕子按着眼角,微颤的声音里含满了担忧之意,“还有臣妾那可怜的孩子,受了那样重的伤,臣妾这个为娘的心……”
皇后却不看她的模样,不紧不慢地掐着手中的念珠,沉静道:“那贵妃更该安分守己好好呆在宫中,倘若圣上当真出了意外,贵妃来此闹腾,只会给诸位大人添乱。万一因此耽误了战机,贵妃娘娘、二皇子抑或是永定侯府,可担待不起。”
没想到深居简出多年,皇后娘娘说起话来的大道理犹胜当年。而且这同样的话,自赵曦珏口中说出与自皇后娘娘口中说出,便是全然不同的两个效果了。
见屋内的大臣们忍不住纷纷点头称是,贤贵妃除了咬碎自己的一口银牙往肚子里咽之外也别无他法,只得福身道:“臣妾谢皇后娘娘教诲。”
贤贵妃都服软了,跟着她来的嫔妃们自也不愿意做这出头鸟,纷纷行礼谢过皇后娘娘教诲。
“既知道错了,贵妃还不尽早带人回去。”皇后依旧一副慢条斯理的模样,“贤贵妃不守宫规率人闹事,罚禁足一月,抄誉《心经》十遍。其余人禁足十日,抄誉《心经》五遍。”
“遵旨。”众人忍耻应了,不等皇后发话,便纷纷行礼告退。
送走了后宫的莺莺燕燕,皇后娘娘却没急着走,目光一转落在几位大臣身上,“本宫有些话要与二位殿下商量,请诸位大人稍后片刻,御膳房已准备了一些糕点,大人可先行享用一番。”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未有迟疑便自行起身退到外头去了。
这便是皇后与贤贵妃的不同,哪怕皇后已不理世事多年,只要她还是皇后,朝臣们便会给她应有的尊重。
摒退了众人,屋内除了坐着的皇后娘娘,便只有赵曦仁、赵曦珏与赵曦月三人了。
皇后缓缓抬眼,眸中厉色陡生:“你们好大的胆子,跪下!”
赵曦仁愣了愣,忙上前一步跪下,急道:“母后,秘而不宣是儿臣的意思。”
“你住嘴!”皇后厉声喝道,目光凝在缓缓下跪的赵曦珏身上,“你们秘而不宣,以至京中毫无防备。如今三皇子聚兵城郊,京城数十万百姓危在旦夕,若他直接举兵来伐,你们贵为皇子公主,有何颜面面对这全城百姓?”
赵曦珏垂眸望向地面,腰杆却挺得笔直,答道:“赵曦和会借父皇所赐金牌与清君侧的名义带兵北上,存得便是名正言顺取得皇位的心思,若非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用兵。”
“你这是在豪赌!”皇后重重地将手中念珠拍在桌上,气得连咳了几声,“数十万性命,你也敢!”
“母后不必担忧,六皇弟已安排妥当,若三皇兄当真破釜沉舟,城外的驻兵还能拖延时日,而城内百姓则会尽数安排北迁,如此一来便可等到外祖父调兵来援。”对于皇后的了解,赵曦仁远比赵曦珏清楚的多,当即解释道。
皇后听罢面上却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显然在来之前已经得知了这件事,只是想听他们亲口说出罢了。
“你们想要兵不血刃地收服赵曦和,可赵曦和也不是个蠢人,他驻兵城外却派信使入宫,便是存了不会只身前来的心思。”皇后缓了口气,有些疲惫地合眼问道,“请君入瓮也要先有饵才行,试问你们谁能有这个能耐将人劝进来?”
赵曦珏难得迟疑了一瞬:“和妃娘娘,如今在我们手上。”
乍然听到这个称呼,饶是皇后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半晌脑海中才浮现出一个朦胧的人影,恍然道:“她竟没死……”
“是,”赵曦珏沉默着点了点头,“二十年前她假死出宫,隐姓埋名,暗地里收敛钱财招兵买马,赵曦和能拿到西南的兵权,想来也是她的安排。”
皇后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可你们至今都没将这个风放出去,那就说明,和妃娘娘已不是个有利的诱饵了。”
赵曦珏沉默不答,心中却不得不承认,皇后说得不错。
自他知道姬夫人就是和妃娘娘之后,他便安排了人进星移馆。胡姬生性多疑,要取得她的信任并不容易,中间也是折了好几个人才终于留了一个伶人在她身边。甚至怕被她发现,往日里鲜有联络。
如此小心谨慎,这才让他在一个月之前顺利将胡姬悄无声息地从大军中偷了出来。
可在见到胡姬之后,他才得知,胡姬已不是个合适的诱饵了
——她将自己毒害赵曦月的事告诉了赵曦和。
以前世里他对赵曦和的了解,现下的赵曦和虽不至于要胡姬死,却也不会再因胡姬的命受要挟了。
也是因为如此,他们的计划才迟迟未能推进。
“让儿臣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