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祺日吸了吸气,将门合上,慢步朝著任三爷的方向走过来,轻声问:“为什麽……不回家?”任三爷慢慢地侧过眼,两手搁在腿上,看著外头。“闹失踪很好玩麽?”任祺日想到这几日的心焦,口气也不由得严厉起来:“你多大的人了?你知道这几天我找不到人我有多担心麽?”“你什麽事情都不告诉我,我还得透过其他人才知道你在什麽地方,你把我当成什麽了!?”任三爷苍白的两手逐渐收紧,慢慢地闭起双眼。任祺日留意到了躺椅边的几个酒瓶,但是他的脾气和怒气都十分有限,在小小地爆发过後,也只剩下不忍。温和的青年慢步走到男人身边,压抑地说道:“……潇云,我们回去,有什麽事情,我们可以静下来好好地谈……”在手腕被人握住的时候,任三爷却用力地甩开来。任祺日顿住了。任三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面容几乎都扭曲了起来,扭过身像是急於要逃离那个地方。任祺日挣扎地站了起来,“三叔……”任三爷就像是要犯病一样,走了几步就扶著椅子,脸色阴阴沈沈地瞧了过来,却是将桌案上拟好的合约扔到任祺日面前。任祺日将那合约拿起来一瞧,脸色煞白,轻声问:“你什麽意思?”路全的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了过来,“三爷、小少爷,发生了什麽事?”任祺日红著眼眶,“我做了什麽……你为什麽要这样?”任三爷再不言语,青年将那合约重重扔在脚下,在路全推开门之前率先甩门而出。路全战战兢兢地由外头走近,看了那倒卧在床榻上的男人一眼,接著弯腰将地上的纸张捡起来。财产让渡书。任氏的股票,任家大宅还有在s国的房产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产业,全部归在任小少爷名下,任三爷只要了纽西兰的那幢房子。左下角任三爷已经签了字。路全看著心底发凉,他突然明白,三爷让他订的机票,是怎麽回事了。第68回番外意外任氏和江氏集团名下的昌隆公司的合作已经上了轨道。江景文又亲自到任氏走了一趟,他和任祺日之间的联系,似乎也只剩下这一样了。但除了正事以外的邀约,任祺日几乎都委婉地拒绝了他,江景文多多少少也察觉到了什麽,但是他们两人都富有默契地不去捅破那层膜。江景文在失落了一小段时日後,很快地振作了起来。江老爷子依旧天天叨念让孙子赶紧找个对象,江景文被逼著相了几回亲之後,总算是勉强和一个姑娘家有谱了──温家的小千金,模样不是最出色的,不过说话温温和和,算是江景文物色的众多对象中,勉强合心意的了。“江常务。”总裁秘书在瞧见江景文的时候,刚好从总裁室里走出来。江景文眼尖地发现秘书端著的托盘上是杯子的碎片,秘书小姐露出了苦笑,微带著忧心说:“总裁他好像心情不太好……这个已经是这个星期的第七只杯子了。”年轻的秘书小姐看了看周围,小声地道:“江常务,您是总裁的朋友,我想您就帮忙开解开解他一下吧……这样子,公司里的气氛也怪怪的。”江景文皱了皱眉头,轻叩了一下总裁室的大门,但是里头久久都没有回应。他自作主张地轻轻转动门把,在瞧见那桌案前的青年时,不由得微微一怔。他和任祺日有一小段时日没见面了,但是青年的变化却叫他一时之间有些愕然。任祺日正在低头认真地翻看资料,似乎没有注意到来人。在这短短的几天里,他显然清瘦了不少,脸色是说不出的苍白,与过去的清爽大相径庭,反倒是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忧郁和单薄。“祺日……?”江景文轻唤了一声,他似乎让青年看起来柔弱的神情惊愕到了,连呼唤声都谨慎小心了起来。任祺日闻声陡然抬起头,嘴唇微动,却在瞧清楚站在门边的男子时,有些勉强地牵起嘴角:“哦、嗯,你来了,景文。”任祺日许是想要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他主动站了起来,邀请江景文坐在沙发上,“你先坐一下吧,我叫小林泡咖啡……哦,我差点忘了,你不喝咖啡的,红茶好麽?”“祺日──”江景文连忙把人给叫住,任祺日这模样实在太古怪了。但是青年却还是拙劣地转移话题:“哦,我记得要填支票给你……你站著等会儿。”任祺日又糊里糊涂地回去了位置,从抽屉里拿出了支票本,也顾不得江景文一脸疑惑地瞧著自己,自顾自地拿起了钢笔刷刷地就写下了金额。江景文也跟著沈默下来。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笔头划动和纸张撕裂的声音,但是在任祺日将支票递出来的时候,江景文却猛地抓住青年的手,二话不说就将人给拉扯出去。“景、景文──”江景文的力道非常大,而任祺日在那样的情况之下,也谈不上挣脱还是怎麽。在总裁室外的秘书小姐愣愣地看著江常务将任总给拉出了办公室,毫不负责任地扔下一句:“人借我一天。”这、这是……秘书小林呆站了一会儿,猛地如遭雷击一样地拿起了话筒,想也不想就播下了话键。“喂,路、路先生,三爷……那个……江常务很凶的样子……把、把总裁拉走了!我、我不知道,总裁好像不太乐意的样子,怎、怎麽办?”总裁室外的升降机能直通地下停车场,任祺日由一开始惊异的挣脱到後来反而安静乖巧下来,也许他内心也希望离开那个让他几乎要窒息的地方。江景文让青年坐进车内,接著也坐到驾驶座上。“……你怎麽回事?”江景文烦躁地按著鸣笛,这种时间居然还会塞车?见鬼。任祺日一直安安静静地,垂头两手交握著。江景文单手握著方向盘,另一手撑著下颔,过了半晌,慢慢说道:“我不会瞧过去的。”前方的路道正在施工,交通状况非常糟糕。然而,在嘈杂的鸣笛声中,似乎夹杂著那低不可闻的鸣泣声。江景文看著那醉得不省人事的青年,叹了口气叫人来结账。他带著任祺日漫无目的地兜了一整天的风,任祺日依旧什麽也没说,安静得让人胸口发闷。江景文无法想象有什麽事情,能让这样一个一点脾气也没有的人这般难过,到最後还是江景文主动提议说带青年到安静的酒吧坐一会儿。浓醇的酒有时候反而能让人舒服一些,但是任祺日的酒量实在是出乎预料的差劲。江景文无奈地扶著那没什麽重量的青年,驱车到附近的宾馆休息。他想,任祺日一定不希望让其他人瞧见自己这副模样。任祺日必然是压抑了很久,要不然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胡闹,完全乱了分寸。江景文将人放到床上,也有些疲累坐倒在床边,揉揉脑袋拉扯著领子。要是那班损友知道这件事情,估计要以为江大少转性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从来不是什麽大善人,和人打交情的动机都不太单纯,但是对於任祺日,他是真心想和这个人亲近。只做朋友也行。江景文耸了耸肩,侧过头看著那眼神迷蒙的青年。任祺日睁了睁眼,又闭上,醉得厉害。江景文看著那算不得漂亮的五官,接著像是意欲报复一样地,伸手去轻轻捏了一下青年的鼻子。“你年龄居然比我还大,真一点也看不出来……”江景文喃喃自语道:“你到底有什麽好啊……”到底有什麽好?这个问题他早八百年就在思考著。温柔的情人,他也有过。平凡温和的人,他手指一勾还怕找不著麽?他怎麽会看上这个老男人?江景文兀自摇头苦笑,却在听见一声迷糊的呢喃时回过头去。任祺日微微睁著眼,无声地张了张唇。江景文往前凑近,只隐隐约约听到几声呓语。“为什麽……”“……我不……知道……你说过……”任祺日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这麽……为什麽要让我……这样……才不要我……”江景文静静地听著。虽然他也猜到青年这副模样估计和感情脱不了干系,不过在感受到任祺日的难过时,江景文慢慢地握紧了拳头。他像是受鬼魅牵引一样地倾身。任祺日的嘴唇还残留著酒水的味儿,比想象中的苦。男人的鼻尖轻轻地与青年摩挲著,一声低哑的呢喃从那双薄唇溢出:“离开他吧。”“离开他,祺日……”宽厚的大掌抚过任祺日的眼帘,“选择我。”江景文过去从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保证,我不会让你这样。我有自信,我可以比他做得更好。”如果是他,他绝对不会让他喜欢的人悲伤。他一定……会让他爱的人,成为最幸福的人。青年迷迷蒙蒙地睁了睁眼,像是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落在唇边的吻是真实的、热切的,抚摸他的身躯的手有些冰凉,舒适的感觉让人仿佛置身在美梦之中一样。任祺日感觉有什麽压了上来,他胡乱地吸著气,乖巧地由著身上的人亲吻自己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