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向北曾在澡堂子里目睹过闫宝书刘海放下来那一幕,他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因为他知道,那根本就不像闫宝书说的那样,是剪头发的时剪豁了才有的形状,而是他想要搞“小资产阶级臭美思想”想要搞特立独行才有的。虽然那个时候的自己和闫宝书还没有建立起深厚的阶级友谊情感,可他就是不想告诉任何人,不想四处宣扬闫宝书的特立独行。陆向北记住了那天闫宝书的样子,刘海放下来之后他那一双大眼睛出奇的水灵……
“陆向北,我跟你说话呢。”
陆向北被顾军出其不意的打断了回忆,回过神后他狠狠剜楞了顾军一眼,“你说啥,我没听见。”
“想什么呢你。”
“管得着吗,有话说有屁放。”
顾军噘了噘嘴:“我刚才说,咱两要不要去趟食杂站,给宝书买点水果吃啥的。”
陆向北一听连忙表示赞同,“行啊,咱两去给他买两个苹果,让他回家偷摸的吃。”
“为啥要偷摸的吃啊?”
陆向北说:“你知道个啥啊,他家狼多肉少,你还记得他那弟弟不,就前段时间我给宝书送了一个挎包,我还没走呢,他就想通过他爸妈把挎包要过去,要不我能对那小子没啥好印象吗。”
顾军理解了陆向北的想法,“那我知道了,一会儿嘱咐宝书一声。”
这座东北小城虽然不大,但像粮店食杂站还是有几家分点的,譬如粮店,在铁道东有一粮店,铁道西有三粮店;再比如食杂站,铁道东有二站,铁道西有六站。闫宝书睡的神魂颠倒也不知道陆向北和顾军载着他去了哪里,直到他被一只大手拍了肩膀,他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宝书,先别睡了,一会儿进屋再睡。”
闫宝书打了呵气,张嘴的同时发现了脸上罩着的脖套,“向北,你的脖套?”说着,闫宝书回头看了眼陆向北的脖子,没有了脖套的他露出了脖子,衣领的高度也不够遮挡,这一路走来已经是冻的通红,“你傻了啊,赶紧还给你。”
陆向北笑道:“我没啥事。”
“就是,向北皮糙肉厚的,不怕冻。”
闫宝书把脖套摘了下来,回头用力地罩在了陆向北的脑袋上,再用力的往下一拉,脖套立刻把脖子的部分全部给裹住了,末了,闫宝书冲陆向北微微一笑:“多谢你的脖套。”说完,闫宝书从他的车上跳了下来,“你们两个赶紧去鬼混吧,有时间我找你们去。”
“等一下。”陆向北叫住了闫宝书,而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两个苹果。这两个苹果是在第六食杂站买的,总共花费一毛钱,这个钱原本是顾军要付的,可就在结账的时候,陆向北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愣是没让顾军拿钱,而是自己抢着付了帐。
关于抢着付账这件事,顾军也有自己个儿的心思,只是想法还不够成熟,他说不出个所以然。
“给你买的。”陆向北把苹果递了过去,板着脸嘱咐道:“我知道你心好,但你现在发烧呢,这两个苹果是我给你买的,如果你敢给你的弟弟妹妹吃,那往后咱两这兄弟就别做了,趁早决裂。”
闫宝书观察着他,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想法,又好像不是全都看明白了,总而言之,闫宝书收了陆向北的苹果,也答应了他不把苹果分给任何人吃。闫宝书把苹果藏进了怀里,冲把房头的两个人一挥手就推门进了院子。
闫宝书既然答应陆向北,他就要信守承诺,他没有把苹果留给任何人,兴许陆向北就是想让他自私一回,好好记住这个年代苹果清脆甘甜的味道。闫宝书回到家里,不免要遭受到闫永贵和金桂琴的连番训斥,不过他并没有往心里去,而是一个人躲进了小屋,躺在火炕上咬了一口苹果。
一个苹果几口下肚,为了不留下证据,闫宝书连苹果核都给吞了,至于剩下的一个苹果,他藏在被货架子里,随后他拽过一个枕头,躺在炕头的位置沉沉的睡了过去。闫宝书这一觉睡的时间贼长,发了不少的汗,线衣线裤都黏糊糊的贴在了身上,就在他双手撑着火炕坐起来的时候,小屋的门突然被从外拉开,一张熟悉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闫宝书小同志,听说你生病了,我特意来慰问你的。”
闫宝书也有两三天没有见过巩小海了,一见到他这张笑脸立刻有了一种格外的亲切感,他连忙把枕头扔到一边,拍着炕头说:“你咋来了,赶紧上炕。”
巩小海甩了叫上的棉鞋,爬上炕和宝书靠着火墙坐着,“我听我哥说你今天早上去厂矿大院了,是专门去看高百川的吧?”
高百川和闫玉芬的事情就是巩小海说给他听得,所以在揭露高百川真面目这件事上,巩小海也是出了一份力的,不过闫宝书没办法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巩小海,唯有在心里记了巩小海这个好。
“嗯,我没想到他会是这种人。”
“嗨,这有啥的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还隔了一层肚皮呢。”巩小海凑了过来,低声说:“这是早发现了,这要是咱姐嫁过去再发现那就晚了,你说是不是。”
闫宝书点头,“谁说不是呢。”
巩小海一拍手,“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个才来找你的。”巩小海显得尤为激动,兴奋的瞪大了眼睛,嘴角上扬,几乎要咧到了耳朵根子,“我过来是想告诉你,学校后天就不用去了,不过有节目的得去排练。”
闫宝书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死死盯着巩小海说:“你啥意思啊?”